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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样的人(29)

“剪好了。”周耀燃放下剪刀,取掉披在她身上的毯子,用干毛巾擦她的后颈,又扫了肩上和后背可能沾着碎发的地方。

他走到她身前,再度欣赏自己的杰作,莫瑶仰头问他:“我可以有所期待么?”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莫瑶走到卫生间,她两侧的头发在同一水平线上了,反过身扭头去看,还真剪出了个类似波波头的发型来。远比不上专业的理发师,但这样的程度还是值得大为惊叹的,原来天才是真有两把刷子的。

“还满意?”周耀燃站到她身后,手指拂过她的发。

“你已经把自信两个字写在脸上了。”莫瑶从镜子里看他,“不过,还是真的要说,你真是对得起‘天才’这两个字。”

周耀燃接下这赞美,顺便回了一句:“你短发挺好看的,更符合你气质。”

“我的气质?”

男人从身后单手绕过她身前,搂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有句话说女人是水做的,但是你,更像一把剑。”

“剑?”

“不懂的人只知其利,懂的人便能欣赏其质、其型,还有成就一把名器背后的故事。它能保护你,也能伤害你。”

“我对当一件器物不是很感兴趣,剑也不过是执在别人手里的东西。”

“名器有灵性,不是死的任人摆布的器物。你小时候应该也看过武侠小说之类的东西吧。他们和你一样有气节。”周耀燃缓和了语气,“这个比喻如果惹你不高兴,我也可以收回。直视你得知道,我从不把你看作器物。反倒是你,总把我看作死的东西。”

“我?”

“嗯。你自己回想一下。”他轻吻她的脸颊,便松开了手。

莫瑶还真的依言回想了,她自觉是一直将他当成活物来看待的。若不是大活人,昨晚怎能如此和谐呢?而且她是多尊重这大活人的意见,始终没霸王硬.上.弓。如今他这样说,可真叫她委屈。

周耀燃没有听她回想后辩解或承认的意思,而是变了话题,问:“今天去哪?”

莫摇也就跟着翻篇儿,说:“逛街。”

这天法思没来,莫摇和周耀燃一路走到班加西原来新闻大楼所在的位置。虽然已经呆了几天,可步行的一路见到的景象,依旧让周耀燃心有戚戚焉。许多建筑本就老旧,金属的窗框看得出斑斑锈迹,而爆弹和枪子则进一步摧毁这些房屋。墙体被炸出洞来,报露出内里的钢筋,扯开蜿蜒的裂痕。

没有一条路可称得上“平坦”二字,即便不为炮火所累,他们本身就不平整。在隔三差五就会整修路面的上海生活的周耀燃,到哪里都要下榻五星级酒店的周耀燃,无容许自己的办公桌有一丝灰尘的周耀燃,低头看着脚下坑洼的道路,更相信国泰民安的重要,也更觉得莫瑶的神奇。

她带他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不仅仅是第三世界,而是一个正挣扎着从战乱中复苏的世界。所有的绝望与希望糅合在这里,家国的概念在这里,于是让个人的那点悲喜变得渺小。

莫瑶背着相机走在班加西新闻大楼前的空地上,路边各色小摊紧挨,简陋的棚子透着一股不服输的活力。周耀燃在她身后,错开几步,透过她的背影去看这条称不上街道的路。战争给这座城市留下疮痍,前路却迎着阳光。

他明白她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因为她的身后一片苍凉,她在寻找希望和明天。

他从身后拉住她的手,她回头,阳光从前方洒来,穿透她绒绒短发。他看不清背光的她的脸,可她的样子已经刻进了他聪慧的大脑里,不管前路几何,终此一生,他都无法将她遗忘。

“莫瑶,和我在一起。”

他说,和我在一起,去找希望,去过明天。

☆、第二十三章

23

摊位上有卖当地年轻人主办的报纸、一些食品、还有衣服,莫瑶打算晚上再去迪拜大街。迪拜大街与这里不同,是集中班加西所有奢侈品的街道。她想把这两个不同风格的地方都拍下来。

她正看着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搜寻最好的颜色搭配,周耀燃忽然拉住她的手,她扭头,迎面而来一句:“莫瑶,和我在一起。”

算不上毫无征兆。他大老远跑来这个并不安全的地方,他跟着她一路听她说话,他照顾她当她生病,他给她剪头发,他们睡得很好。只不过她始终认为周耀燃与众不同,他独身的身份又保持多年,不会因为和她呆了几天,听了些故事,就头脑发热地想和她谈恋爱。

现在,他和她说要“在一起”。

“嗯?”莫瑶的第一反应仍旧是怀疑自己理解错。

“在一起”不等于谈恋爱,而“谈恋爱”这三个字,对她来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莫航就是她的上辈子。那之后,她没认真地投入过一段感情。她做狂躁症病人会做的事,保持“纯洁的肉.体关系”,注意卫生,你情我愿,不逼迫不强求不胡来。

在她唯一那段感情里,她经历了从青涩到炽烈最后破裂的完整过程,她投入了那个年纪所能投入的全部,而那个时候,她还太年轻。真是应了那句: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过去了上千个日夜,翻过的这段刻骨铭心成了前世一般的记忆,她依旧不自信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男人说到底和女人一样,是有情感的。只做不爱也不总那样容易,时间久了,有动摇是人之常情。认真想同她在一起的人有,她不是没考虑过自己是不是该尝试再踏入一段感情。可这种考量本身就证明,她是在用理智分析情感,她并不爱那个向她示好的男人。她如果点头,也只会是因为拿他当作试验品,于对方是不公的,于她也会是折磨。

再者,她的职业注定她四处奔波,不至于随时有生命危险,也决计不是一份安全又稳定的工作。男人们愿意给她一个家,同时要的是她的安定,她的陪伴。她既然做不到,又何苦开始一场感情,再度承受分离。分离太苦,比任何的伤口都要苦痛。

普通人上不可迁就于她,何况周耀燃这样的人物。“在一起”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她真觉得或许有别的意思。

面对她的疑惑,周耀燃站得笔挺,用简短的解释把莫瑶所想的其它可能全部抹杀。

“我说,我不只想要你的身体,我也想要你的心。”

“不要贪心。”

莫瑶欲掰开他的手,他却将她的两只手一同握住,笑容倨傲:“r-take-all.”

赢者通吃,用在这儿倒也有恰当之处。莫瑶挣开他的手,回答:“可惜,这次我得要你满盘皆输了。”

“你不会。”

“我的身心都是我说了算。”

周耀燃和她对视了数十秒,最终耸了耸肩:“好吧,那就算了。”

“……”莫瑶已经做好要费一番唇舌的准备,他就这么轻易算了?玩儿她呢?

“我刚才不是开玩笑,我很认真的,我想和你在一起。”周耀燃见她傻了的样子,解释道,“但就目前的情况分析下来,你不肯把心给我。你之前的感情伤你太深,你又因为工作的原因没定下来的时候,诸如此类的问题,你不想轻易谈感情,我们又认识不久,可以理解。我从善如流,不做勉强别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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