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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心病狂(35)

而林朔的想法怕只是对了一半。

浮生也算是个聪明人,既然前几天闹了也没任何效果,便不再做无用功。她知道林朔是个什么样的人,下了决定,就改不了。何况,回港之后她也经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折腾,真是有些累了。

不过,真正改变她决定的却是另一件事。

在医院的生活,又是规律而宁静。向浮生独自在病房里闷得慌,护士便建议她到楼下的草坪去走走。而仅仅是这建议,也遭到了两个保镖的制止。向浮生盛怒之下,让他们打电话给林朔,这才逼得他们同意。

她现如今没了林朔首肯,倒真是寸步难行了。

下了楼后,她便四处走,见有儿子推着轮椅上的母亲来晒太阳,也有穿着住院服的小孩子在草坪上嬉闹。

突然,一只皮球滚到了向浮生脚边,向浮生正想弯腰拾起,便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朝这厢奔来,小小的双手将皮球捧起,而男孩子的母亲跟在孩子身后迟了两步才到。

“向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母亲连连道歉。

向浮生却微微蹙起眉来,这人怎么会知道她姓向。还未等向浮生理出头绪,保镖便上前想要赶走母子俩。

“你们做什么,还想要我给林朔打电话,替你们请示么?”向浮生横眉,“不过是对母子,能怎么样。”

保镖迟疑,但还是退开了。

“是我该抱歉,希望那两个人没有惊吓到你们。”浮生朝男孩子微微一笑,才看向母亲,将声音压低:“请问,你怎么知道我姓向?”

“向小姐,那边有个凉亭,我们可以坐下来说。”

向浮生点了点头,便让保镖候在原地,而那母亲也让孩子自己玩去了。两人顾自到了凉亭。

坐定后,那母亲先开口了。

“我是受了那位先生所托,来给向小姐带几句话的。”

“先生?他知道我住院了?”

“他一直在关注着向小姐的动向,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他怎能不知道。他让我告诉向小姐,千万要保重身体,未免心中所想还没有做成,自己就先倒下了。”

向浮生垂眉,若有所思,“除了这个,他还有什么话?”

那母亲瞧了一眼不远处不停往这里张望的两个保镖,收回目光道:“看小姐身后还有两个监视人跟着,想必在林家日子不好过吧。他想要提醒小姐,有时候服软是需要的。无论如何,都别让自己受委屈了。”

向浮生微微一怔,他倒是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她啊。

她轻笑,道:“他想得如此周全,倒实在不像他的风格。那麻烦夫人你也带个话,我心里有数了,谢谢他的提醒。”

两人又聊了片刻,那母亲便去领孩子了。向浮生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思忖良久。

那话颇有几分道理,在林朔的事上,应该是时候转变一下态度了。如果一直保持这样与他作对的状态,难保有一日他倦了,或当真怒了,于她,决计是不利的。

就好比今日,她连想要下个楼散步的自由都没有,保镖不也是因了林朔的命令,才将她看得如此之严。如果能让他放下些设防,她做事会方便许多。

何况,一遍又一遍提起过去,在她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来港还没半年,她就已经大病了一场,再这样拖下去,恐怕真是没到计划完成,就一命呜呼了。

那日之后,向浮生当真开始渐渐收敛和平复自己的情绪。或许是感觉到她的转变,林朔一晚来看她时,也问起了那对母子,似是有些怀疑。

向浮生的回答不冷不热,只说是那母亲见她年纪轻轻就面色苍白,劝了她几句。她自己则也觉得最近身体不适,所以才配合检查。

林朔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猫腻,之后似乎也有去查,但也没查出什么名堂来。此事也就作罢了。

在医院住了一周多,检查报告便出来了。

那日,林朔来了医院,和向浮生一同去了医生的办公室听检查报告。

向浮生在心底本能地害怕见到白大褂的医生或是听报告,就好像是一种宣判。她进办公室的时候,身体轻微的发抖,林朔适时地握住她的手。

或许是因为情绪的集中点在别处,她竟也没有将手即刻抽走。

两人在医生对面坐下,医生像是看出了向浮生的紧张,便笑道:“向小姐,你不用太紧张,你的身体并没有恶性的疾病。”

此话一出,两人都在心底松了一口气,而医生却又开口:“但是,你的身体状况,也并不太乐观。”

“医生,有什么不妨直说。”林朔开口。

“向小姐的体质比较虚弱,在脏器功能上的指标有些偏低,需要好好的调养。我也听说向小姐经痛的情况比较严重,甚至需要靠服药物来止痛,但是我们并没有调查到向小姐妇科看诊的任何资料,我想问一下,向小姐,你是否有过怀孕史,或是流产史?”

气氛顿时凝结,林朔思虑着想要开口,却被向浮生抢了先:“第十周,早期自然流产,并且发生了感染。”

“这就不奇怪了。”医生点了点头,继而道:“向小姐,我很抱歉,由于你在流产时发生过感染,因而留下病根,恐怕……”他又看向林朔,缓缓地开口:“之后想要孩子,就很难了。”

然而,林朔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医生的话,只匆匆说了一句抱歉,便将向浮生带出了房间。

走廊上,两人面对面站着,林朔紧紧盯着向浮生,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

“向浮生,是自然流产。”

向浮生抿了抿嘴,迎上他的视线,她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意:“对,自然流产。”她眼里渐渐起了雾气,“我没有想要拿掉它,但是那天,我只觉得下腹很痛,然后血就一直不停地流……我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我当时好害怕……可等我再醒过来,他们就告诉我,孩子没了……”

那种绝望的感觉复又将她淹没,她竭力控制自己的声线,却依旧带着颤音。

没有病史,并不是被人刻意抹掉,而是她根本就是在一家私人医院,由于没有处理妥当,造成了感染。

林朔难以想象,她当时是怎样地挣扎,他紧握起双拳,看着眼前仰着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眼泪落下来的向浮生,心痛地无以复加。松开手,他将她揽进怀里。

她伏在他的胸前,半晌后,终于哭出声来,沾湿了他的衣衫,熨烫在他胸口。而那哭泣,却又像是控诉,像是利剑刺透他的胸腔。

那日,他们就这样,在这条狭长的走道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她累极,靠着他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她听到他含糊的话语:浮生,对不起。

第二十五章

25

如果对得起有用,如果这世上的是非都可以不追究,那么“人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是来受难的”这样的说法也就不会再成立。这些道理,两个人都心里明白,但谁也不会去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