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肋骨/就像海洋原谅了鱼(42)

不知时间是如何流动,只是觉得每一刻都异常难熬,充斥着未知的恐惧……

直到,嘟嘟嘟地声音恢复了规律,氧气面罩安然地按在父亲的脸上,屏幕上的数字不再下降……竟然,平安度过……

裴默顷刻觉得自己回到了地面,抬手一捋,竟发现眼眶是湿的。

老管家跟着护士去办理手续,留裴默一人独自立在冗长的走道上,惨白的医院灯光将他眼前的地面照亮。他在重症监护病房外,手支着墙,想努力理清思绪,安排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多次下来总被突如其来冲进脑海的那些有关父亲的回忆打扰。

“少爷,手续都办好了。”老管家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裴默身后,神情也是同样的凝重,臂弯上还挂着裴千盖在膝上的浅色毛毯。

“方伯。我在这里陪着。你先回去,把家里打点一下,父亲的消息迟早会走漏,但瞒一时是一时,我需要时间。”裴默的声音里隐隐透出疲倦。

“少爷,请你千万注意身体。这段时间一直陪着老爷,你也受累了。老爷他……”管家说到此处,微微有些哽咽,便没再说下去:“我先回去了,办妥了就来。”

冬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进屋内,形成一条狭长的光带。夏晴抬眼遮住亮光,转过身子往男人怀里钻了钻。韩子卿也是半梦半醒,本搭在夏晴腰上的手此刻摩挲着被沿,拉拉高,将两个人都裹得严实一些。

若不是夏晴手机的震动和叫嚣,两人估摸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夏晴捂着耳朵往被子里躲,想要摆脱吵闹的声响,韩子卿则半眯着眼含糊道:“晴,电话。”

夏晴烦恼地哼哼了两声,才从被子里探出纤细的手臂来摸索地抓了手机拿进被窝里接听。

“夏小姐。”电话那头显得有些阴冷的声音让夏晴豁然睁开了眼睛。

“有什么消息?”

“昨天晚上裴千急症进了医院,不过抢救回来了,现在还住在重症监护室,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夏晴沉默片刻,问:“消息公布了?”

“裴默封锁了消息,但估计没多久就会走漏出来。”

“我知道了,继续跟进。”语罢,夏晴挂了电话。头埋在被子里不免有些闷,夏晴探出头去,鼻尖便触及到清冷的空气,夹杂着男人熟悉的气息。

“怎么了?”男人垂眉亲了亲她额头,懒懒地问。

夏晴将头抵在他的颈窝,许久,她闷闷的声音传来:“裴千快不行了。”

韩子卿睁开眼,抬手将女人从被子里提上来和他面对面:“要去看他?”

夏晴撞进他探究的视线里,他紧绷的气息让她柔柔地扯出笑来:“嗯,你在意的样子让我觉得心情好些了。”

韩子卿微怔,随即将她捞进怀里折腾,咬着她耳垂,又挠她腰眼,躲都躲不开:“越来越没大没小的了是吧。嗯?”

“哈……别闹……”夏晴弓着身子躲,和他推推搡搡的。

“快,求我,我就饶了你。”男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手有意无意地滑过夏晴的脊柱线,闹的她一激灵。

夏晴摆出抵死不从的模样,一个劲儿说不。韩子卿便就压住她的唇,辗转地吸,双手在她最敏感的地方游移,或轻或重,却又不那么彻底,他还一边挂着坏笑,问:“求不求绕?”夏晴被他来回逗得实在耐不住,最后只得松口,用软软糯糯地声音央求:“我错了……错了。子卿……你别闹了。”

“再叫一声我的名字来听听。”他唇贴在她的耳边,有意无意地摩挲。

“子卿,韩子卿。”夏晴攀着他的背,温顺地叫。

“乖。”男人终于松了手,满意地碰了碰她粉嫩的唇。

沉静了片刻,夏晴终于试探着开口问:“你和凌冽,这次打算对元裴赶尽杀绝?”

韩子卿轻哼,半真半假地答:“这就要看裴默的本事了。”

年初八,裴千住院的消息已经上了报。开市第二天,元裴股价就下跌了七个百分点,并且还有继续下跌的趋势。

医院,初七裴千就已经转醒,只是清醒的时间总是很短,大都一两个小时便又要再睡过去。医生给的说法是他的器官已经并发衰竭,现在药物所起到的作用并不是治疗,而仅仅是拖延生命。所以谁都不知道,他这一刻睡过去,是不是就不会再醒来。

裴默在医院里已经连着陪了两天,几乎没睡,只在管家或者陪护在的时候抽空去洗个澡冲把脸清醒一下。故而初九那天,夏晴在医院里见到他,觉得他仿佛一夕之间长了两岁。

青色的胡渣,深深的眼圈,即便他依旧衣着得体,面色沉静,但眉间紧锁的抑郁还是深深刺痛了夏晴柔软的神经。来这之前,她也考虑再三,毕竟不太合适,不管是因为裴千,还是韩子卿。可心中的挂念还是牵着她来了,到底,他们还是有过情缘。她恨裴千是一件事,而对裴默,无可奈何里,还是有着情意。

她它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他此刻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额前细碎的黑发落下几缕。听到声响,裴默顺着皮靴向上瞧去,抬起头来见到捧着花束的夏晴,大衣短发,依旧单薄的穿着,但比起上一次在S市见她,面色要好了许多。女人礼貌性的微笑,但眼睛里的担忧更为真切。

裴默站起身来,掩去刹那的讶异,道:“我没想过你会来。”

“我的身份太尴尬了吧……被人看见未免招人口舌,抱歉。”夏晴递过话,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裴默接过,说了一句谢谢,两人便陷入了沉默。

“那个……”

“我说……”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想开口打破沉默,却巧合地撞到一块儿,于是又都不约而同地停下。

“到底还是有点默契。”夏晴揉了揉鼻梁,随即沉声道:“木头,想开一点。之后,还有硬仗要打。”

裴默闻言,流露出不明地笑意:“谢谢你的提醒。还有,恭喜你,要结婚了。”

或许,她今日来就是一个错误,他们之间只能持续着这样尴尬又疏离的对话。

“早些回去吧。你别忘了,已经是韩家的准媳妇,这样的场合你还是不太适合出现。何况医院这地方,总不怎么干净,染了什么病就不好了。至于我……”裴默探手,本想拍拍她柔软的发顶,最后还是搭在了她的肩上:“当年你都挺过去了,我还比你差么?”

不知缘何,男人说得这一段话让夏晴酸涩地情绪不停上涌,哽在喉咙口特别难受。她垂下眉来,觉得自己最近似乎越来越软弱而情绪化了。

裴默看着面前的女人沮丧的样子,又说:“你到底是来安慰我,还是来向我讨安慰的?”

半响,夏晴终于收敛了自己胡乱的感伤,她匆匆地拥抱了一下裴默:“不要我安慰最好。我和你们裴家势不两立的。”

语罢,她就转身离开了。裴默手执着女人拿来的花,望着她的背影快速地离开自己的视线。他神色木然,只余下眼里些微的伤感,到底,时光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