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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联璧合(119)+番外

韦姌伸手捂住嘴,强忍着才没有呕吐出来。

她知道王朝兴替一定会伴着流血牺牲,可她没有想到汉帝的下场竟是这么悲惨。难道是萧家父子对他赶尽杀绝,才让他最后身首异处?这样的残忍血腥,虽然难以避免地要到来,但她真是宁愿看不见。

她又同情地看了汉帝一眼,垂下了眼眸。

等汉帝走过去,忽然停住脚步,问了身边的宦官一句:“刚刚路边站着的,好像是母后身边的人?”

“正是。听说是太后请了民间的高人进宫看病。”宦官恭敬地回道。

“民间的高人还能比宫里太医院的太医强?”汉帝嗤之以鼻。

宦官笑道:“民间的能人很多。就拿市井里的那些表演来说,不就比宫中的精彩?皇上不是总念叨小时候看的那些杂耍表演么?”

汉帝小时候还能经常溜到街上去看热闹,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再也不能随心所欲。他忽然来了兴致,对宦官说道:“朕想看场傀儡戏,你去京中找个表演的班子带进来。就在滋德殿的后院摆个台子,不要声张。”

宦官咋舌,连忙低声道:“皇上,这恐怕不行,不符合规矩啊。要是被朝中的大臣知道了,恐怕您又会有麻烦。”

“朕是天子,想看场傀儡戏还要他们同意么?”汉帝厉声道。宦官不敢再劝。

***

朔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席卷了北方大地。汉东部的平原,正在经历建国以来最激烈的一场战事,烽火遍地,尸伏如山。萧毅率大军,以鹰爪之势压向三路节度使的叛军,平卢节度使杨守贞闭门死守,久攻难下,萧毅发令不再强攻,而是改在城的周围安营扎寨。

他知道般阳城地势易守难攻,还有四通八达的水路。他先将般阳城通向外面的水路全部掐断,分兵驻守,然后每天派骑兵到城下喊话,声称降兵非但无罪,还会有赏钱。

萧毅所率的军队,人数几倍于叛军不说,他在河北的威名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跟着杨守贞反叛的人,无非就是乱世中贪图荣华的丘八爷,眼下连命都要不保了,谁还惦记那没命享用的富贵?萧毅那方略施好处,每日抬着满箱子的金银财帛到楼下给城楼上的人看,陆续的,就有些士兵从般阳城中逃出来投降,还带来了城中的消息。

萧毅坐于帅账之中,各将领立在帐中左右,还有镇宁节度使胡弘义。众人纷纷看着地上跪着的一个小将。他本是杨信麾下先锋,满脸灰污,盔甲不全,有些被帐中的气氛吓到,垮了下肩膀。他微微抬头看主帅萧毅一眼,嘴唇嗫嚅。

“还不快说!”章德威喝了一声,那小将匍匐在地:“节帅……已经不在城中,和军使一起往后方撤离了,城中现在靠刺史在强撑。原本我们在等援兵,可是那人迟迟不动,节帅知道被骗,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昨日说要去青州取魏国公的首级,给他陪葬的……”

众人神色皆是一震,纷纷看向萧毅。萧毅起身,背手站在牛皮绘制的地图前面。原本以为杨守贞固守般阳城,是想避开自己所率大军的锋芒,静等时机突围。萧毅想逼杨守贞到粮草断绝,哪想到高估了他的气节,这厮竟然以全城的军民为盾,自己逃了。

淄州往后不远便是青州,周宗彦死守在那里,因青州地理位置十分重要。青州再东进便是海,乘船可北上可南下。杨守贞本就与契丹人勾结,若让他渡船出逃,大汉北境又将不得安宁,所以绝不能让他逃了。

但东征主力都集中在萧毅手中,为了配合左右翼的作战,随时要调兵遣将。他本人不仅要坐镇在此,也不能贸然下令全军挺进,一个弄不好,便会孤军深入,中了杨守贞的奸计。

他正为难之时,赵九重上前跪在地上道:“末将愿领一队士兵,前去追袭杨守贞父子!”

满帐哗然,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个二十出头的小将身上。章德威把他带来军中之后,他作战勇猛,身先士卒,大小几场战役都表现得十分出色,很快赢得了萧毅的侧目。

章德威皱了皱眉头,手紧扶着腰上的剑,没有说话。这些日子以来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赵九重护在他左右,他已经把赵九重看成是兄弟。他知道赵九重的能力,不是池中之物,但这样的提议实在是大胆又冒险。一个弄不好,会被说有贪功之嫌。

“后方情况不明,本帅无法随时支援你。你带人追袭,不知会遇到何危险,还很有可能会丧命。”萧毅稳稳地坐在帅椅上,用波澜不兴的口气说道。行军之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他只想看看这个孤勇的年轻人,值不值得他交付重任。

赵九重抬眼看向沉稳内敛的主帅,用锐利的声音说道:“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末将愿意一试,不惧死!”

这年轻人掷地有声的话深深撼动了帅帐中的诸人。萧毅起身,胸中激荡,指着他道:“好!赵九重听将令!”

……

拂晓之时,淄州刺史被萧毅命人射入墙头的一纸绢帛打动。他站在爬满青苔的古城楼上,手颤抖地扶向墙头的石砖,回头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城池。

而城楼底下是乌泱泱的大军,密密麻麻的,连衽成帷。在众军前头的一抹厚重的银甲,骑在黑马之上,虽相隔数里,刺史却仿佛能看见那双眼睛,在未破的浓雾和秋雨中分外沉稳明亮。

他颤抖的手指所捏着的绢帛上只有三个字:“百姓苦。”

中原战乱频繁,百姓饱受战争之苦,还要遭受契丹铁骑的□□。高祖建国,好不容易稳住了风雨飘摇的中原大地,战火却再次燃起,只为了某些人的私欲。

淄州刺史想想那弃城而逃的杨守贞父子,将他们一城军民弃如敝屣,还下令他要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凭什么要拿这么多条无辜的性命去给这不仁不义的主子铺一条逃生的路?当初杨守贞举旗易帜,没问过他们的意思,如今弃城而逃,同样没顾虑过他们。

萧毅若想要军功,大可攻城掠地,将他们这些叛军全部杀尽,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送来这三个触目惊心的大字,给他们最后的机会。刺史仰头深呼吸了口气,感觉冰雨打着面庞,脑中渐渐清明,转头吩咐道:“下令,开城门!”

还在坚守的士兵们愣了一下,随即都有些如释重负的表情。

萧毅很有耐心地等待着,大雨将四周平野带起浓雾,气温骤降,目不能远视。他望着那两扇紧闭的城门,城楼上守卫的士兵还在忠于职守,坚如磐石。众将都在等他发号施令,既然城中没有主帅,破城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们不知道主帅在等什么?

胡弘义策马上前:“使相,打吧!”

“再等等。”

终于,前方传来沉重的嘎吱声,城门居然开了!

淄州刺史率着城中的军民出来,跪在萧毅的面前,手捧托盘,上面放着淄州的大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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