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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50)

慕容执木然颔首,无言以对,算是信了他。叶长流并不在乎慕容执那冷漠的目光,“有个问题我却很是好奇,究竟您当年把云、裴二人怎么了,能让西门傲这般有恃无恐?”

“这与本案有什么干系么?”慕容执抬头看向他,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心中起疑,“叶大人似乎对他们颇有兴趣……”

叶长流声音很平和,“知己知彼罢了,他利用此威胁你,我们未尝不可以以牙还牙。”

慕容执凝目看他,似乎想瞧出什么倪端,“告诉你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原来慕容庄主以为你还可以和我谈条件,”叶长流笑了两声,“你说说倒也无妨。”

“解开棋亭酒肆的护龙棋阵,以此交换你想要知道的事。”

叶长流忆起那日在棋亭酒肆看到的黑白棋盘屏风,正是十数年前慕容执所摆下的一局,至今无人能解。

他嘴角飘出一丝笑意,未再多说什么,转身推开囚门而出,临走前瞥了一眼被慕容执扯断的镣铐,道:“您还是把这玩意给安上去吧,免得那些狱卒以为你要逃狱,再被痛殴一顿我那紫云膏都救不了你嘞。”

“还有……”叶长流眼中笑意更甚,“明晚此刻见。”言罢锁好门,就这样把一头雾水的慕容执丢在里面,笑嘻嘻的离开。

只是刚走出几步,便见木揽风站在转角处,叶长流微微一怔,也仅仅是一个眼神的接触,两人都不再多语,直到一前一后出了大理寺牢,叶长流才搭住他的脖子,“这么快就送完容大人了?”

木揽风避开他的手,冷声道,“你已经两日没合眼了。”

这几日,叶长流一改往日懒散作风,每日勤勤恳恳的到大理寺阅理卷宗、复核查勘,陪审现案,直忙得两眼通红亦不休息,木揽风和裴亦商看在眼里,心中担忧。

“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困……嗯,好吧,”叶长流扭了扭脖子,一骨碌窜上马车,满足的躺在软垫上,“上车,回家,睡觉。”

后半夜,夜色黑沉,汴梁城死一般的宁寂。

木揽风安静的驾车,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犹豫良久,终于问道:“公子你当真……有能够化解百毒的内功?”

叶长流哈了一声,“倘若我当真有这本事,这些年何苦劳心劳力的赚钱……只需到武当山顶摆个摊,收重金解剧毒,岂非既得了名利又造福江湖了?”

“既然如此,你何苦骗慕容执……”木揽风眉头微蹙,不知为何却生生顿住,“原来你一早让我准备鹤顶红与断肠散气味的药粉,是存了这般打算……”

叶长流嘿嘿两声,做作的拂了拂手,“别把我说得城府那么深啦,这个只是凑巧啦凑巧……”

木揽风无力,“倘若到时慕容执出堂作证,你又救不了他的儿子……”

“呵。”车厢内的人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彼时西门傲已经垮了,他又能如何?”

木揽风略略沉吟,“你曾经对我说,人无信而不立,义字于你重逾千金。”

“对啊,那时还是正直青年嘛……”叶长流清模糊地笑了笑,语调中带着自嘲之意,“一旦在背信弃义后尝到甜头,就会慢慢忘记所谓的执念,唉,当完奸商做佞臣,你公子我的人生还真是丰富多彩。”

木揽风再次沉默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漆黑的道路,扬鞭的手没有停歇,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道了一句:“是因为容辞么?”

马车内的人没有回应。

“还是因为……谢留宵?”

依旧无声。

木揽风转过头去,见车厢内的人侧躺着抱着枕头,已然阖眼睡去,他当真是累坏了,完全没了形象,枕头上隐约还有口水的痕迹,木揽风不觉摇头失笑,伸手放下帘子,提缰让马速减缓了些。

第二十二局:供认不讳

第二日清晨,叶长流醒来赖了一会子床,裴亦商迎入房内,手中端着青瓷碗,“公子喝点参汤,提神。”

“还是小裴善解人意。”叶长流不正经挑挑眉,接过参汤,一口气咕噜喝下,见裴亦商直愣愣盯着自己,“怎么了?”

“公子瘦了。”

“那是因为你胖了。” 叶长流不以为然,“知道我吃得不好,就该去琢磨着给我捣鼓些好吃好喝的。”

裴亦商脸上一僵,自打入京以来,叶长流似乎有意不让自己闲着,府内事物无论巨细统统让他包揽,那些琐碎事交给几个小厮打理未尝不可,他终究只想让自己隔绝事外。裴亦商摇头苦笑,正待转身,却见叶长流笑道:“这几日咱们府的伙食先安排好,完了你去趟凉州,帮我请个人。”

裴亦商精神一振,“什么人?”

“王渊派掌门,明冲。”

“王渊派?”裴亦商微微蹙眉,“素闻那王渊派行事诡秘,悬铁衙门上回抓住明冲也只因内里出了叛徒,即便我到了王渊山下,他们也未必会让我见到人,谈何请来?”

“报上你家公子我的名,想来要见那明冲一面不难,至于带人来汴梁……”叶长流穿起衣裳,“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裴亦商笑道:“原来公子与他早有交情。”

叶长流起身洗了把脸,看着盆中清水倒映的面孔,瞳孔幽深。

交情么。

曾经的军师与少将的交情不知算不算?然逝者不可追。

那日顺义县相救,叶长流这个名字还足够让裴亦商见上一面,只需一面,裴亦商就会发现,这个明冲正是亲父裴云将军当年麾下的校尉崔铭冲,而明冲也会惊讶看到,这个来寻自己的人竟是裴家长公子。

故人相见,会是个什么情形呢?是痛哭流涕还是伤春悲秋?

这些都无所谓吧。重要的是,顺义县劫囚车那日,自己亲口叫了他一声崔铭冲,当他得知裴亦商竟是那叶长流的人,定然会把当日之事详细言明,希望从中得出线索。

原本,明冲身为朝廷逃犯,不论是基于什么理由,都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救己一命的陌生人涉险入京。可若是这个人是裴亦商呢?什么也不知情的裴亦商,在听闻自己的公子知道崔大哥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心情,会做出什么反应呢?

答案很简单。

他会带着崔铭冲,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汴京,他未必不担忧崔铭冲的安危,可外人的安危在他裴亦商的眼里,永远敌不过这么多年执着的真相。

而崔铭冲,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一个昔日自己追随将军的遗子呢?

叶长流拧干毛巾,转眸间恢复了素常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听闻外头隐约有人调笑之声,问道:“一大早怎么这么闹腾?”

裴亦商笑道:“屈家小少爷来找公子,我说您尚未起,他便和茶水两个小家伙玩起来了。”

叶长流一脸被噎到的样子,“屈平休?”

直等到磨磨蹭蹭吃过早饭,叶长流才慢吞吞的往园子走去,远远便见屈平休那抹紫袍张扬——正和水水比踢毽子,茶茶拍着手数数,叶长流不禁扶额,长大二字对有些人来说,那就是浮云啊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