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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23)

孟熙烨笑意微微,“好侄子也起得甚早。”

“三弟,不得无礼。”赵永祥冷哼一声。

“三廉王要认我这干侄子,爹都阻挡不了,大哥就别摆什么谱啦,”赵永陵两眼一眯,笑得很欠揍,“谁不知你是因为我认了这干亲,比你大三岁的三叔整整长你一辈,心里不服气才大肆反对的啊?”

赵永祥懒得与自己这三弟多费唇舌,只道:“朝廷局势你并非不知,在外本就不当与三王爷过于亲近。”

当今大雍的皇帝春秋虽高,疑心之重与日俱增,纵已立大皇子为储,也恐其心存异心,帝位晚年不保,深思熟虑之下,便玩起了平衡制肘之术,即立了建军有功的三皇子为廉王,将兵权分散,让这两兄弟自己窝里斗,不至折腾出个萧墙之乱就行。

这等局势下,朝廷自然而然的分为两派,一是以性情温和办事稳妥的太子为中心的太子党,二来便是聪慧绝伦处事明断的三廉王党了。尽管在外人看来,握有重兵的云阳侯偏向嫡长制度册立的太子爷,不过赵劲远私下与三廉王孟熙烨相交甚密,曾有一度,赵永陵还产生了父亲支持三廉王的错觉。

当然,这的确是个错觉。

赵劲远自始自终除了效忠当今圣上,便是拥护新立的储君,这点孟熙烨亦再清楚不过。而这三廉王之所以能够毫无芥蒂的与赵家往来,原因只有一个——他本人也是个太子党。

今天下五分,大雍位于沃野平原,土壤肥沃,乃是江南富庶之地。然北临庆华南隔大梁,西有蛮夏东际绝壁,庆华兵强大梁商旺西夏游牧,各国皆具一统野心,若是天下战事一起,首当其冲的便是占据宝地而因重文轻武军力较弱的大雍。

孟熙烨自幼天赋异秉,其母位居六宫之首,他也未尝没有起过争夺至权的念头,只是大雍再经不起内乱了。如今形势唯有兄弟齐心抵御外敌,除此以外,哪还有其他闲心?况且大皇兄具备君主大才,自己这种性子做个能臣没准更适合些。

“永祥你就是太认真,我若是一味的避嫌父皇没准还会疑心,和我这陵王小侄子有说有笑,外人瞧去,定估摸着是我有意拉拢,传到父皇耳里,想来又会为太子殿下多思虑一番了。”孟熙烨唇角淡笑,“再说今日殿上,我家那七弟又与大哥那老八吵了起来,父皇看得心烦,索性这次让赵元帅亲领大军,明显就是偏向大哥嘛,我府上的那些父皇暗派的谋士既然揣摩着如何搅局,我也得意思意思,装作城府极深,又有坏主意的样子才对。”

赵永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虽然这些夺嫡争权之事我讨厌得紧,总算还是遂了三叔的意。”

当今太子与八王爷乃原李氏皇后所出,德妃生三皇子孟熙烨,瑄妃生七皇子孟复缺。后李氏皇后与德妃不幸染上瘟疫,不治而亡,瑄妃晋升皇后。彼时大皇子已册立太子,皇帝为固权,将孟熙烨送至瑄后抚养,欲子凭母贵,正其名与太子相斗。

太子与三廉王早就联合一气,而滋事体大,他人却不知晓,所以才常常造成七王爷八王爷为自己皇兄相互争执的局面。

赵劲远见自己这小儿子无视眼下乱局,只知与孟熙烨言谈说笑,不免恼怒,“你来作甚?老二呢?”

“二哥不小心掉湖里了,小妹差人烧了热水给他泡澡,大战在即,染了风寒可糟糕,我是恰好路过,无意听到了大哥的话,便来凑凑这份热闹了,你们何不听听军师的意见……”赵永陵手指轻轻摸着下巴,顺手抽出随手携带的匕首,在沙盘上画着,“这儿是山阳关,华军扎营在南边,从此处进军阳谷关,约莫一日路程,西门将军这一镇守,龙旗彪攻城不敌,只得退回养精蓄锐,爹方才说欲制胜必先散其兵力,那么首先就得削弱他们的实力,他们欲取雍境战略定要奇、快、狠,那我们便断他们的粮草,缩短他们攻城的缓歇时机。”

赵永祥微微一怔,“龙旗彪既得山阳关,定将大部分粮草屯于关内,派重兵把守,我们守城力不能及,何来兵力攻城断粮?”

赵永陵唇边挑起坚定的笑,“我阳谷关东渠府除了守城一军,另有扎营在外骠骑兵,可潜他们在山阳关附近点燃大火,那么龙旗彪定然以为粮草有失,前来救援,待他回城之际便会发现中了调虎离山,总军遭袭,便又会马不停蹄的赶回去,我们中途设伏,乘夜深以五千军虚张声势,让他们以为我军聚集兵力于此,定会全力面战,山阳关那边的骠骑兵此时接到信号攻城,一举断粮。当然,以龙旗彪之智不会如此轻易中伏,我们大可让人穿上他们华军衣甲,佯装为保全粮草的华军粮草兵,龙旗彪天性善站,待他确保了大军的后顾之忧,定倾尽全力攻击,我诱军表现急撤的样子,引军追杀至此,再待援军前后夹击,何惧区区十万?”

话尽于此,在场几人都是极通军谋之将,战略细节很快浮现脑海,赵劲远略一颔首,又不禁叹了口气,这计策如此精密,竟是自己这不足二十的小儿子所想,赵永陵天赋战谋却不喜权谋,不知是福是祸。

孟熙烨定定的看着赵永陵,垂眸瞬间已敛去异色,他笑了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河,我大雍有小陵王,倒确是胜过千军万马……不过,大军师,可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被他这么一提醒,赵永陵神情一端:“啊!是小容殿试的日子,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结果呢结果呢?状元是谁?”

第十局:回首当年(下)(陵容图)

被他这么一提醒,赵永陵神情一端:“啊!是小容殿试的日子,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结果呢结果呢?状元是谁?”

“唉……和你这么可怕的人做朋友,容贤侄又岂能把状元之位让给别人?”孟熙烨似笑非笑,“想来此刻他已回府向容相炫耀去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爹,大哥,我先走啦……那谁……云水云水!去容府看小容啦!哎呀……别问那么多,跟我去就是了……”

容丞相府,西苑内屋,容辞两手托腮望着窗外,满脸写着郁闷二字。

他发着愣,已至于赵永陵和云水已经坐他身边许久,自顾自的倒茶饮啜,他也浑然未觉。

“小容啊……”赵永陵忍了许久,“你真的高中状元了?怎么一副落榜的模样啊……”

容辞“啊”了一声,显然被这突然打断思路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云水将含在嘴里的茶水咽入口中,“从你发呆开始。”

容辞半日不语,终究叹息,“唉……一言难尽……”

赵永陵瞪着他,“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没资格拿这个状元吧?”

容辞微惊,“你怎么知道?”

“以你的性子哪会因这点名利伤怀啊,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期待着今日殿试和他一较高下吗?按理说你赢了,自当高兴,可你现在哪像高兴的样子?”赵永陵疑道,“也奇了怪,虽然我大约猜到皇上会看在你爹的面子给你这个状元,不过咱们这陛下做起虚来一向不露痕迹的啊,怎就被你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