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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名局(10)

厚重的云层中飘下片片白雪,往日繁华的街面清冷了不少,清风拂面,旷朗无尘,此时的汴粱别有一番意境。

叶木二人就这样抛下裴亦商提前离去,一上马车,叶长流就躺在软垫上若有所思。木揽风想像着裴大管家寻公子着急的模样,不禁笑道:“公子当真是去品佳肴的?”

“嗯?”

“没什么,公子从不做耗时之事,有些意外。”木揽风扬鞭催马,“慕容执之败公子有何看法?”

“没看法啊,”叶长流抬头望苍天,“说明他老了啊,江山代有人才出,一出老人就认输。”

“……”木揽风嘴角微微抽搐,无视他的胡言乱语,“再精妙的武功也无法敌过雄厚的内力,慕容执……没有可能输给一个少年。”

“喔,所以你想表达的重点是?”

“揽风以为,这皆是慕容执所安排,既然无人能胜他,那便是伪胜——”木揽风眉头微蹙,“公子,要否命人去查查那个舒子筠的虚实?”

“大木头啊大木头,你想太复杂了,”叶长流摇摇笑笑,撑起身子斜斜一靠,“说不定那个叫舒子筠的家伙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跌倒某山崖下面遇到一个快死的绝世高人,然后那人传了他一身武功,于是就脱胎换骨成为绝世新大侠了呢?”

木揽风无语远目,“公子,我在与你说正事……”

“我很认真的和你说啊,”叶长流眨了眨眼,“你不就是我从山崖底下救来的?自古以来只要是相貌英俊潇洒的少年,在亡命的时候,跳崖是最最安全的啊。当然啦,如果想要增强武艺,也可以考虑跳崖啊,绝世高人都躲崖下,我不就是啦。”

木揽风忍不住吼道:“谁和你一样会在山崖之间布一张撒迷药的网,在山脚底挖了洞,还找人乔装绝世高人,最后骗人钱财还骗人为你效命……”

“不然天下第一商人人都能做?”叶长流得意笑笑,“近年武林大乱,总会有绝望寻死的侠客跑去跳那万花谷,唉,我也是在拯救生灵啊不是……”

木揽风继续翻白眼,“活该你这种人到哪都有人刺杀……”

“是喔,”叶长流这才想起,“当日行刺我的刺客是先着锦衣、假扮食客于草平楼,待我们的马车靠入城门,再脱下锦袍提刀砍来,是么?”

“大致吧。”木揽风稍微回忆了一下,“怎么了?”

“无奈啦,”叶长流凝望飘雪,眼中犹带笑意,“如你所言,刺客光天化日穿夜行衣,还偏偏选在我们入城动手,拙劣可笑。”

木揽风略一思付,确是忆起了不少破绽,正待追问之际,突然见自家家丁疾步奔来,喘息地道:“公子!可算找到你们了,宫中来了宣旨的公公,正在府里侯着呢……”

“这么快?”叶长流探出头来,“来多久了?”

“足有半个时辰了……”

“这么有耐心的公公不少见呐……”叶长流顺势跃下车座,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家丁入府进厅,但见等候在前厅的太监笑容可鞠的朝自己拱拱手,并无不耐之色,叶长流同他客套了几句,简单跪身行礼,但听老公公尖声道:“奉皇上口谕,召——叶闲于今日申时入宫面圣,钦此!”

申时?叶长流一怔,若非自己提前离开,倒还真差不多那时回府,这皇帝时间掐得倒准,奇怪也哉。

送走了传旨太监,叶长流一派轻松的回后院逗鸽子,水水见公子爷心情甚好,便想遛出书房,哪知大木头又将他拎了回去,公子爷知道了,便罚他写篇策论天下,否则不许吃饭。要求未说完,木揽风先冒了一身汗,如此恢弘的文章,便是叫他去也也未必写得来,唉,当公子的徒弟真乃天下第一苦差事。

待裴亦商匆忙赶回叶府,公子爷已上了宫中接人的车马,木揽风若无其事的回房监督水水,留下大管家茫然的左顾右盼。

马车行至未央宫便停了下来,叶长流懒得坐轿,便随小太监步行至宣阳殿。一路千门万户,楼台玉宇如林而立,叶长流步态悠然,广袖轻拂,小太监见他极之熟悉的左转右绕,微微讶异,“叶公子进过宫?”

叶长流但笑不语,缓步行至殿前,恰见几人徐徐而立,目光触及一抹清丽明媚的笑容,心神一滞,负于广袖中的双拳紧紧相握,面上却仍是素常悠悠然的模样。

那位貌美女子,眉间颇有英气,她睁着漂亮的大眼上下打量着叶长流,他穿着蓝色金线绣团花的袍子,领口啜着一圈白色的貂皮,毛色白亮,衬着莹润的脸色极是俊朗。待他渐行渐近,那女子不觉步上前去,勾唇一笑,“你就是那个叶闲公子?”

叶长流见她问得突然,不禁莞尔,“我正是那个叶闲公子。”

“我失礼了吧,叶公子之名享誉天下,久仰多时了,” 貌美女子眸中流露顽味,“我是蓝格尔,你……听过我的名字吧?”

蓝格尔公主的大名怎么可能没有听过?蓝氏部族最为美丽、最有智慧的公主,她的传说早已遍布大街小巷,让人津津乐道。与其说她是蓝氏的公主,倒不如说她与大雍的情缘更为玄妙。二十五年前,蓝氏八族内战,乌力罕皇族在逃亡中不经意丢了的三岁小女儿,恰与寻访庆国的大雍赵将军在雍境相遇。大将军十分喜爱这小丫头,便将她拾回府中,自此,小公主便以将军大小姐身份生于大雍,其乐融融。特别同府中的赵永陵、赵家的义子云水相交甚欢,情同手足。然而,也正是因她非嫡亲的关系,躲过了云阳侯府十二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祸。

乌力罕一统蓝氏部族之后,在绥阳一役受降大雍,后出使雍都与离别十年的女儿重逢,蓝格尔恢复公主之身,随父归国,以其在云阳侯府耳濡目染的才识振兴蓝氏的故事自是耳熟能详,却不知她今日又是为何会在宣阳殿前出现。

“蓝公主之名享誉天下,”叶长流模仿着蓝格尔的语调,行了一礼,“在下亦是久仰多时了。”

“公主,莫要胡闹,”蓝格尔正待回礼,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叱,那人眼光略带冷峭,淡然看着跟前风华绝代的青年,“这位是叶先生吧,公主便是这性子,望先生见谅。”

叶长流微怔了一下,微笑施礼,“平南王言重了,公主率真可爱,甚讨人喜。”

平南王孟思鉴已有三十七龄,乃是当今圣上的八皇弟,在汴京,亦有人称他一声“八骏王”。展目望去,他貌容英俊,神色中透着一股金戈之气,素有“当敌勇猛,身先士卒,八王镇守平南边戍,长年无人敢犯境”之名。他眼见近日风云京都的叶闲,既未端出王爷架子,亦未有过多的表态,只是随意客气了两句。反倒因昔日与云阳侯的厚交,再见如侄女般的蓝格尔,眸存暖意。

叶长流眼尾扫了一眼殿脚诸人,除了上次打过照面的刑部尚书,另外三人皆是生面孔,但从他们的朝服上看去,约莫亦是二、三品的官员。曲定峦缓步上前同叶长流寒蝉了一番,他身后的三名官员面露微笑,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