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下次遇到不高兴的地方,直接与师兄说便是,不要动不动跑开,一个人生气。”
缇婴:“哼。”
她才不听他的大道理。
她转身就要捂耳跑开,江雪禾反应极快,将她手抓住,不让她跑。
在缇婴闹腾前,江雪禾换种说话方式:“小婴,一个人生气生久了,会生病的。”
缇婴半信半疑地在江雪禾怀中扭头,仰头看少年。
陈子春在旁,听得敬佩无比。
他做了几年妖怪,见了很多人,却依然佩服江雪禾。江雪禾眼睛眨也不眨,就开始恐吓小姑娘,还将小姑娘哄得一愣一愣的——
江雪禾说话调子潺潺,说了不少生气引发的病症,最过分的一个妇人,还因为生气,把自己气死了。
讲完这些,江雪禾柔润乌黑的眼睛眨一眨,看着缇婴。
宛如在说:听懂了吗?
缇婴……听懂了。
但是她犹疑。
她磕磕绊绊:“我不想把自己气死……可我做不到,怎么办呀?”
陈子春听得嘴抽。
却见江雪禾板起脸:“那就罚你。”
缇婴不服气:“你罚我什么?”
江雪禾:“打手心。”
缇婴眨眨眼,她尚能接受,便点点头。
于是,她前师父花了四年时间都改不了的她的坏毛病,有了向江雪禾屈服的趋势。
而缇婴乖起来是真乖。
她向江雪禾伸出手。
她噘嘴:“我今天生气跑开了,你打我手心吧。”
江雪禾心中一下子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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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打师妹一下,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雪禾斟酌着力道,轻轻训诫她一下。谁想到缇婴手心被打后,越想越不开心,不服气。
缇婴向他扑来:“不行不行,我也要打你!”
她又扑又闹,江雪禾扶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陈子春伸长耳朵也听不到,只见到缇婴终是将江雪禾手抓住,在师兄手上重重打一下。
她仰头望他,见他林下风致实在好看,顿时觉得自己不吃亏,这才眸子明璨,弯唇笑起来。
江雪禾素来不与人亲近,近日却开始沉迷这种亲昵。少女在耳边笑声清悦,他分辨不出这些好坏,只先放下:“现在可以读书了,是不是?”
缇婴快活:“嗯!”
陈子春快晕倒:……你打她,她又打回来。这也叫惩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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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陈子春大为不解的一夜,这一夜的读书,却毕竟如此和谐。
第26章 天上玉京4
天亮时分, 缇婴睁开眼,又快速闭上眼。
她发现自己睡在女弟子院落这边的房舍,一睁眼就能看到隔壁床上沉睡的蒙眼少女。
床上无帐, 日光清清。她抱着枕头许久, 感受到些许孤独和惶然:陌生的地方,让她想念过去。真想带家出门。
而她的家……缇婴在这种寂寞引起的差情绪中, 想到了师兄。
缇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她印象还留在自己和师兄、陈子春三人一起磕磕绊绊读书的夜晚……
灵火烛闪烁摇曳,缇婴趴在桌上,读书读得打瞌睡;陈子春从未接触过修行,读这些晦涩的书籍更是艰难。
缇婴小脑袋磕上桌脚时, 江雪禾伸手轻轻拂一下;陈子春的嘴流出口水时,江雪禾拿戒尺在少年额上不轻不重地打一下。
卧龙凤雏双双惊醒, 抬起头——江雪禾手支下颌,默默看着他们。
清晨晓风钻窗, 有师兄在记忆中, 缇婴在床上翻个身,心情开始明朗起来——她蛮喜欢看到师兄那副似笑非笑望着他们的样子。
就好像,菩萨睁开了眼, 神仙有了情绪, 从画壁中下凡。
缇婴偷偷想了一会儿师兄,才开始检查自己识海,发现了被自己赶到犄角旮旯里的属于前师父的信件。
她的识海干枯无比, 她对那封飘在半空中的信十分不友好。在缇婴检查识海时,信纸化成了一只鸟, 笨拙地扑腾着翅膀,飞到她的神魂边上打转。
缇婴蹙着眉头生气灵池为何总是水这般少时, 信封一会儿变成小鸟,一会儿变成花瓣,一会儿长出树枝……它活泼万分,在她身边打转。
颇像前师父哄着她学习“大梦咒”时绞尽脑汁的模样——前师父的老脸全是皱纹,每天唉声叹气,实在好玩儿。
这信纸一直打转,缇婴便大发慈悲伸出了手,将信纸捞到了怀中。
缇婴:“好吧好吧,我慢慢解咒,看一看你到底写的什么嘛。”
信纸感动想哭,在她怀中狂掉头。
于是,缇婴从床上坐起,捞出识海中的信封,开始折腾。
前师父给这信上布下的符咒十分复杂,多亏缇婴现在心情好,才有空慢慢解一会儿。解着解着,她的眉头舒展,解出了几分趣味儿,将信纸当做玩具玩了起来。
这样又玩又解地折腾了小一刻,缇婴解开了开头几个字:
“小婴:
__你师兄。”
缇婴:“……?”
什么?
什么什么师兄?
师兄指的应该是江雪禾吧?
师兄前面有两个字被抹掉,写了又抹,抹了再写。老头子改了半天,最后笔墨浓重地落在纸上,晕出了两个黑圈,让缇婴看不出那到底写的是什么。
缇婴怔住。
她倒不是多么好奇的人,可这是给她的信。
她倒不是多么刨根问底的人,可她隐隐很想知道,和师兄有关的一切。
师兄是半路师兄。
他是一个前师父很少提到的神秘师兄。
缇婴享受师兄的关怀时,偶尔有一瞬,他身上的秘密,伴随着信纸上抹掉的两个字,让缇婴心尖颤了一下。
缇婴想了片刻,继续低头解信纸上的符咒——若说之前只是玩闹心态,她现在是真的想看信中内容。
她好奇:什么样的内容,让前师父瞒着师兄,特意加了符咒,只让她一人看。
到底是什么你师兄呢?
小心你师兄?
提防你师兄?
或是杀了你师兄?
缇婴这边沉浸在信纸上,隔壁床榻上的南鸢起了身。
南鸢感觉到屋中多了一人气息,微微迷惑:有人瞒过她的感知,进来了屋子?是与自己同屋的姑娘?好像叫……缇婴来着。
南鸢静一下,伸手在自己眼前白布上轻轻一抹。
她似乎在运什么法术,周围气息有变。灵力奔流快速,连迟钝的缇婴都感觉到了。
缇婴抬头,有点调皮:“姐姐,你醒啦?是不是像你昨晚吵醒我一样,我把你吵醒啦?”
南鸢静在原地。
她的脑海中,“看见了”一个仰着巴掌脸的明媚少女。
那女孩儿大约刚起床,头发乱糟糟的,眸子乌亮湿润,像猫眼一般。她唇红肤白,几绺发丝贴着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