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扑向那片白骨。
花长老惊讶。
花长老又嗤笑:“刚生的元神而已,我捏碎易如反掌。”
为定下方修士的心,花长老同样使出元神。
白发苍苍的金光元神,一掌挥向那新生的少女元神。
缇婴哪里在乎。
她扑入阵中,抱住面前血袍所裹的白骨。
花长老即将捏碎她元神,她脸色惨白,只闭上眼,抱紧眼前人。
下一瞬,“哗——”
巨大海浪从天而起,宛如洪流,向下灌来。
--
不枯海涨二十丈,直攀玉京门。
水从天上来,磅礴巨浪,万千修士尽淹水中。
海水袭来,暗藏杀机,修士们惶然运法相抵,一个个却被冲浮于水中,难以抵抗。
花长老目眦欲裂。
他杀意凛凛。
海水中,花长老的元神仍要灭掉缇婴元神,只怕新生的元神修为的小孩未来光明,阻他道途。
于此一刻,忽有一道寒剑自天外飞来。
剑如飞鸿入海,直削向花长老。
花长老疾退,且看那剑。
剑光凛冽无双,世间无二。在将他击退一瞬,剑光不停,仍向那落入海水中的缇婴护去。
花长老还要再动手,一重法力阻了他。
他起初不明所以,忽而心有所感,向上凝望——
悬于海水外的白衣剑仙昂然而立,袍袖纵扬,宛如谪仙归来。
修士们茫然:
“是沈掌教……沈行川沈掌教!
“天下第一剑出关了!”
--
海水浩荡。
缇婴抱紧白骨,与白骨一同沉入水中,漂浮于水中。
但是巨大的冲力,分开了她与白骨。
她拚命向前方游,可她眼睁睁看着血色下,那道袍缥缈散去,一段残留的白骨,消失于眼前。
他被海水裹挟着,要沉于海下。
缇婴向下游,光华明灭间,她努力向他伸出手。
江雪禾最后的力量维持着一点余念,血肉已没,白骨成烟,一点点消散下,只有一截手骨还存在。
他被淹没。
耳边响起缇婴带着哽咽的哭腔:“江雪禾,等等我——”
江雪禾无能为力。
忽而,在二人面前相隔的数丈海水间,浮现声音。
仙人的声音,让缇婴眼睫一颤。
她拚力向师兄游去,她听到千年前仙人浩渺清寒的声音: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
于此同时,魔女缇婴的声音,亦在江雪禾耳畔响起: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
--
江雪禾心间颤然。
他仰望于向下游来的少女。
终是渴望的,他伸出最后一截手骨,向上游去。
五根手指一根根消失。
最后一根指骨,依然向上。
--
上方海水间,花长老与出关的沈行川大战。
花长老怀中,飘出了一个留声螺。
旁边修士们的打斗渗出的灵力触动了留声螺,留声螺开始发出少女青稚的声音:
“我没有真的想‘让你去死’。
“让你去死是气话,不是我的真心话。
“明明说错话的人是你,为什么你还不理我?我知道你喜欢试探我,可你明明了解我的脾气,还这样试,那就是你的错。
“你要向我道歉。我没有那么难说话,只要你向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你要是说不出道歉的话,好吧,谁让你是我师兄呢?只要你回头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和你走。
“江雪禾,你来找我吧。我等着你。”
--
江雪禾终是听到了。
他仰望着她,奋力游向她。
泪水凝于指尖。
纵是消亡,他也要消亡于她怀中。
--
指骨被缇婴握住了。
--
海水碧波荡漾,浮光连连,生命飘荡期间。
山月常在,岁月不居。故人回首,时节如流。生如浩海无尽,万般生灵烂烂漫漫,沉浮不定,终难寻归岸。
少女抱着一截指骨闭上眼。
这一小节指骨,消失于她怀中。
她耳边,大梦术残留的幻影中仙人与魔女交替同声,在她万念俱灰之际,带给她一些希望。
她听到他们共同出声:
“天阙之畔,静水在侧,犹记小婴初见,毓秀有容,世间无二。天阙倾覆,天亦有怒,天亦有偏。吾见苍生之求,亦知吾妹苦极。吾欲重定天地之序,亦索寻吾妹。遂……”
“人生一场大梦,我以心血为祭铸我大梦阵起。梦见山河重整,日月轮回,生死交替,故人再归。人生一场大梦,我以陨灭为祭许我美梦成真。梦见师兄梦见我,梦见过去梦见未来,梦见……”
--
“……遂灭诸魔,锁仙路,赐大梦。”
“……梦见大梦战胜一切,一切的一切重开不败。”
——第二卷 完——
第131章 往事回响1
“你为何不杀了花明阶?”
沈行川坐在玉离池间盘腿修行, 便有人直直闯入这只有玉京门掌教能进入的修行洞天,逼问他。
他微撩起眼皮。
四个守门的弟子尴尬而不安地向沈行川请罪,而浑然淡定闯入的人, 是沈玉舒。
诛仙那日, 不可谓不震撼宏大。
缇婴阵前修出元神,与花长老相抗。有人用不枯海水漫玉京门, 将门中圣地毁了一半。危急关头,沈行川出关,力挽狂澜,以剑修威力,逼退不枯海, 攻杀叛他的花长老花明阶。
不枯海退后,缇婴已趁此乱逃走。
沈玉舒被从剑阵中放出, 得知门派出了这样大事,不知该称快还是该难受。紧接着她便听说, 花长老带着花家全族一同逃走, 沈行川并未否定诛仙计划,他认为缇婴大逆不道,叛门如叛师。
玉京门上下, 皆缉拿缇婴, 抓她问罪。
沈玉舒不可置信,不解兄长为何做出这种决定。
兄长出关,不为他徒儿撑腰, 反而既不杀花明阶,又要如花明阶一伙人的意愿, 追杀缇婴。这是何道理?
此时洞天灵气四溢,沈行川坐于其间, 面如冰雪,气若悬霜,端的是傲然漠寒。
他的剑气在洞天中转一圈,寒意凌厉。那几个守门的弟子便慌张地告退而逃,将私密环境留给了沈氏兄妹二人。
沈行川悬于头顶的剑意凛凛。
洞中静下后,沈玉舒盯着兄长头顶的剑,寻思自己为何没看出兄长闭关一趟,修为有过进步。她正思量间,忽见寒剑竖起,无形之剑向她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