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野忍痛。
偏他大师兄站在旁边看了半天,了然淡声:“是衰劫?似乎很严重,你这一生,都渡过不了吧?”
白鹿野:“……”
江雪禾温文尔雅:“师弟,你有衰劫在身,小师妹跟着你,恐怕要受很多苦。你要当心,控制自己的气运,不要影响到他人。
“我自然会与师弟共进退,但是我不想牵扯上小婴。不如等尘埃落定,可好?”
这话耳熟的,白鹿野有些牙疼。
白鹿野定定看江雪禾半晌,想看师兄是否是故意的,是否是报复自己先前的话。
但是师兄温润安然,眸光清如冰雪,看着不像那种记仇的人。
白鹿野揉着额头,忍不住摇头轻笑。
他道:“那怎么办?你和我,好像各有各的麻烦。”
江雪禾温声:“小婴平日自然跟着你好些。但你衰劫严重之时,小婴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你放心,我会注意分寸。”
白鹿野有苦难言。
白鹿野只好道:“我也会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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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雪禾离开了内门弟子的院落,返回自己被监视的洞天。
他知道从今夜开始,他不必再以神魂的方式去夜探缇婴了。
白鹿野不会允许的。
也好。
江雪禾心想。
我本就不想多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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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洞天之时,江雪禾的这缕神魂,掠过了一处屋子。
他随意扫一眼,便看出黎步被关在那里。
黎步还在被审问关于双夜少年的关系,被审问关于江雪禾的过去。
江雪禾的神识放出去一点,便能看到那少年苍白着脸盘腿坐于洞穴中,在万籁俱寂时,黎步也不忘修炼。
江雪禾收回神识。
对黎步,与对缇婴,其实是一样的。
他不多看一眼,便是对他们最好的。他但凡多看一眼,便会控制不住夜杀的贪婪本色。
但凡他念着自己与黎步的旧情,他也不应将黎步利用得彻底,让黎步继续叫他“哥哥”,继续为他卖命。
但凡他念着师兄妹的情谊,他都应该顺着白鹿野,和缇婴少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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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便很多日子没见过江雪禾了。
起初有些郁闷不悦,但白鹿野与陈子春双双不遗余力地逗她开心,她便也忘了不开心的事。
这样下来,勤加修炼,缇婴终于能够下榻。
她身上的伤没有完全好,但已经不影响她出门。而这时,好消息过来——
沈行川要举办登位大典,大典之上,他要收徒。
前来送消息的人,是月奴。
那日黄泉峰的秽息,被沈行川重新封印,至少月奴看起来,还算自如,没有被玷污得意识不清。
月奴带缇婴进入正山大堂后的偏殿,告诉缇婴:“你在这里等着便是。
“主人在前面,玉京门的掌教登位,大家都在前面候着。一会儿你听到主人唤你,就从这里去前堂,前去拜师。”
月奴交代完就要走。
缇婴:“哎,你不陪我一起等吗?”
月奴莫名。
缇婴看这把傻剑根本不懂她的心思,她只好硬着头皮,低头绞手指,几分纠结:“我、我师兄会不会来啊……”
月奴:“会。”
缇婴一下子抬眼。
她眼睛亮如星子,点缀在眼中一汪湖泊中,十分粲然。
哪怕月奴看不懂她的情绪变化,也因为缇婴一瞬间的美丽,而停步多解释一句:“主人今日要放江雪禾出来,让世人承认江雪禾是青木君转世的身份。
“不是你之前提的要求吗?主人今天要收你们两个做弟子。”
缇婴:“呃……”
青木君转世的事,真的不再多想一想吗?
万一你们弄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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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百爪挠心,在殿中踱步。
她此时有些畏惧,不知自己该不该真的拜沈行川为师。拜师后,就真的绑定玉京门了;而她此时已经对玉京门产生怀疑。
可转念一想,玉京门好与坏,她又何必怕?她是来这里学功法学本事的,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弄清楚自己梦境的疑点。
缇婴脸色苍白。
她小小年纪,藏着的最大心事,也不过是师父讨厌师兄可恶之类的小事。一夜之间这么大的事压在心中,她还说不清楚……
缇婴烦恼间,忽然被旁边一个架子绊一下。她手扶住木架,侧头时,看到架子上倒下来的文书木犊间,有几本书被她晃了出来。
缇婴生怕误了时辰,匆匆把书放回去。越忙越生乱,将书放回去时,一页书摊开,缇婴扫一眼,便看到了——
“玉京山升空之初遗事”。
缇婴怔住。
她连忙翻看其他几本书,发现这些书,都是一些关于玉京门由来的故事。先人们怎么建立门派,怎么将门派发扬光大,玉京门怎么在青木君手中,一举成为第一大仙派……
玉京山的先祖们,是如何让玉京山升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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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上有禁制,只能看到目录,看不到内容。
缇婴意识到,这些书,恐怕是要交给未来掌教的。而她无意中看到了……
这恐怕是她最接近真相的机会。
缇婴当即盘腿坐下,开始施法解书上的禁咒,看书中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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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许久,天云变色,雷鸣轰轰,缇婴脸色惨白地从书中跌出。
她急急忙忙丢开书,看到那雷电穿透云雾,似要破开窗户,向她劈来。
缇婴爬起来,慌张转身,抖着手将书放回去。她怎么也放不好,而雷声越来越密。不知外面的人如何反应,她此时心慌意乱,怕得不行。
突然,窗子破开,电光掠空。
缇婴施法相抵,躲开那雷电,往身后退。
一个人出现在她身后,握住了她手腕。
缇婴畏惧之际,听到声音:“小婴?”
沙哑低柔的声音,除了江雪禾,又会是谁?
缇婴蓦地转身,果然见是江雪禾进来了。
二人抵在层层放书的木架间,缇婴仰头,结巴告诉他:“师兄,我不能等了,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玉京门……”
“轰——”
四面窗子都被雷击中。
一道雷,差点落在缇婴身上。多亏缇婴早有察觉,拉着江雪禾一起躲避。
缇婴发着抖,目生骇然。
玉京山整座山,在阻止她告诉师兄自己知道的事情,是吗?那就说明,她猜测的,其实很有可能是真的?
但是整座山的威压随着雷电压来,缇婴神魂生痛,发现自己开不了口……
她惶然之际,忽然指尖一痛,那股威压,好像消失了。
江雪禾握着她手,俯首垂眼,咬在她指尖,借了她一滴血。
他藉着她的血,开始施法,将天地间的威压,转移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