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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仞(80)

“我莫不是做了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螳螂吧?”小九看任延亭也不做丝毫掩饰,就叫这潜伏在临渊营里,凌壹死后就消失不见的男子,这般出现在自己眼前。

“小九哪里的话,不过是略微为小九独掌临渊营大权,推波助澜罢了。”任延亭面对着小九不带善意的质问,还是一副气定神闲,和和气气的样子:“左右凌壹被杀,对我们都有好处不是?”

“我们?若说是凌壹一死,临渊营彻底落入我手中,对我确有好处,那么对任大人又有何好处呢?”小九问。

任延亭笑道:“自全是小九的好处,小九又何必自比螳螂?”

“任大人,摆在明处的好处不难猜,看不见的好处才更叫人难安啊。”小九不咸不淡地回道。

“小九是聪明人,我索性也不绕弯子,打开天窗说亮话。”任延亭温声道:“我此次回京,是为太子登基一事。”

任延亭是为太子效劳,并不难猜,小九听闻此话,神色未动。

“比起四皇子,与梁孟惠有私交的离王对太子威胁更甚,为此我想和小九谈个交易。”

小九闻言也是不禁失笑:“小九不过离王手下一个小喽啰,不知有何能与任大人相帮,为太子登基一事添砖加瓦的,更何况……”

任延亭问:“更何况如何?”

“更何况现今要与小九谈交易的未免太多。”

“哦?还有谁?”任延亭反应极快:“离王吗?无骨刃身上的毒药不过是一个谎言,失去这一筹码,离王想要你为他效命,许诺给你什么,还你自由?”

他看着小九神情,很快又接道:“不,这不够,是还你手里现在所有无骨刃自由?”

听到任延亭连临渊营里无骨刃身上的毒药一事都了若指掌,小九也不由变了脸色:“任大人当真是盯我们许久了。”

“小九不必讶异,离王苦心筹谋多年,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他安插进来的探子,他手下被我们潜伏几个又有什么稀奇。”任延亭望着小九,柔声问道:“只是小九,离王给的那些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小九目深似水:“为何不是?”

如此筹码,想也是所有无骨刃梦寐以求的,堪称奢望,已经足够驱使小九,为离王做尽他不愿做的事。

任延亭重复一遍,轻声问道:“为何不是?”他眨了一下眼,像是真的很困惑:“小九,你真的只要这么多吗?即使是离王遵守承诺还给你们自由,他也很快可以再命人搜寻一批孩子来,代替你们,会有新的小九,小十,小十一的……”

“你要是真的只想要这么多,凭你之能早在多年前就可以借梁昱衍脱离临渊营,而不是要冒极大的风险去杀掉营里的捏骨先生!”

小九心神震颤,手里的杯盏一个不留神,被他捏碎:“任大人休要凭空污蔑!”

迎着小九灼人的,起了杀意的目光,任延亭不闪不避,甚至起身站了起来:“可怜小九,夙兴夜寐,兢兢战战,计划了这么久,终于逮到机会杀掉了营里的捏骨先生,自以为万事大吉,结果呢,离王又找来了一个捏骨先生,杀掉一个并没有用,因为以离王之权势,杀掉一个他还能再找一个,这批孩子损失了,还能再来一批,若是一时间没有那么多孩子能搜寻来,还能凭空再造一批孤儿!”

任延亭手搭在了小九肩膀上,开口道:“你该明白,这一切的根本都在离王,只有杀掉离王才能终止这一切。”

任延亭语气越来越激烈:“离王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我知道,小九,你从来想要的都不是自由,你只想要你们这一批无骨刃,成为最后一批,对吗?”

“离王筹码太小,不够诚意,不如我们来谈?”

任延亭以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面对着已经神色剧变的小九。

停顿了好久,小九手掌心里攥裂的杯盏,才被缓缓松开。

萧宸景手里有任延亭这样的人,何愁王位不保,此人之心计,能言善辩之程度,完全超乎小九预料。

离王这等人物,小九伴随左右多年,都未能完全洞悉察觉小九所念所想,任延亭却才回京多久,面对小九,字字句句都是攻心之言。

任是谁在一个已经洞察自己一切,在他面前恍若赤裸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手中的碎片发出细微声响,散落桌面,小九缓缓收敛心神,才出声道:“那任大人的诚意又是什么?”

任延亭听闻小九此言,神情更露愉悦,仿佛苦等的鱼儿终于上钩。

“小九这些年来一定有过疑惑,梁昱衍从临渊营选走你也便罢了,为何后来离王见你一面,也要盯着你不松手呢。”

“运气不太好罢了。”小九眸光一闪:“不然又是为何?”

任延亭也不卖关子:“此前任某对这事略有好奇,便出手查了一查,结果你知如何?”任延亭手里扇着一把扇子,笑盈盈地道:“原来小九身世不凡呢!”

“起因十多年前启南边防军被疑对朝廷有异心,于是有了梁孟惠鹭野滩与启南边防军一战,也是因此一战后,梁孟惠收归所有军权,起南边防军全部被编入他的部里。此战后,启南边防军的首领将军温儒杰难辞其咎,惠帝当时念起其过战功又可能是怕梁将军真的没了制衡,因此罚惩温儒杰极轻,将其职为梁孟惠手下将领。可是启南边防军初编入梁孟惠手底下自然都不服从梁孟惠,加上温儒杰也在,更是气焰难压,此时正值梁孟惠二子在外奋战,命殒在外后,独剩一子梁昱衍,他几次想要送梁昱衍回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的老家,却被惠帝所阻,几番困顿之下,梁孟惠以强硬手段打压原启南边防军,听说是打残了几个,又学惠帝这一手,若温儒杰要想保余下旧部,便要把儿子送来将军府陪他小儿。”

“温儒杰自然不愿,只是正巧,他此前行军在外之时,应酬之间着了道,与一勾栏女纠缠一夜后,那勾栏女竟然有了身孕,那女人有心隐瞒,带孩子生下来,才一路追到京城来。温儒杰与夫人恩爱,必不可能纳妾,因此对那纠缠不休的勾栏女厌恶非常,可是又不忍心真叫他们母子在外饿死,便置了外宅将他们养在外头,原本那女人和他儿子并无可能进温家的门的,可直到梁孟惠借愤发泄也好,确为掣肘温儒杰也好,提出来这样的要求。”

“温儒杰终于纳妾,迎了那女人进门,那勾栏女实在可怜,原以为终于苦尽甘来,要接那破天富贵来的,结果温儒杰不过是舍不得与夫人所生的亲子,要图谋她儿子才让她进的门。”

任延亭摆出来一副唏嘘不已的神色:“你说这温儒杰可恨不可恨。”

小九神情愣怔,看着任延亭那一副感同身受,摇头悲叹的模样,停顿半晌,才声音哑涩出声:“所以我的母亲是一个勾栏女,父亲是原启南边防军的首领温儒杰?”

“是啊。”任延亭道:“我这个消息可算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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