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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骨仞(10)

这时有一在侯府伺候久了的下人出声问道:“主子,可要奴才先将东屋暖阁收拾了?”

“东西都没动,有什么可收拾的?”梁昱衍摆袖离去,又道:“他这回回来是犯了错,求饶回来,别叫他以为谁等着他似的。”

“先将他放在后头下人房晾两天再说!”

那下人应声称是,似是已经对梁昱衍的阴晴不定心思反复早已习惯。

这头建安府小侯爷还在思索着小九回来后立规矩的事,小十二和胡钥奔赴临渊营,他们没有想到迎接他们的会是临渊营原本关押小九的地牢空空如也。

燕城内最大的酒楼客栈里,萧崇叙便装而至,身后随行的正是裴远和裴卓二人。

“上次鹭洲行刺的事可查出了些眉目?”萧崇叙出声问道。

裴远闻言,神情露出几分惭愧之色:“回公子,目前还未有消息。”他踌躇几分又说:“属下以为此事是四皇子母家那边的手笔,或许可朝……”

“哦?为何不是离王?”

裴远回道:“离王既然已身中罗莲丹,已经时日无多。”

萧崇叙闻言,敛了眉,说不出认真还是无意般道:“狗急跳墙也说不定呢。”

裴远额上汗出,拱手称是:“属下自会派人,多盯着离王动作。”

萧崇叙这才淡淡“嗯”了一声。

裴远和裴卓这时正要退下,崇王又突然问:“上次叫你拿去的小瓷瓶里的药,可查出是有何效用的?”

这事是裴卓去办的,他回道:“是价低的金疮药。”

崇王似是有些意外,不由追问:“有何效用?”

金疮药还能是有何效用,裴卓觉得这问题古怪,迟疑片刻回话:“价廉质劣,能使伤口缓慢的愈合……”

萧崇叙好像有几分不信:“只是这样?可会叫人感到四肢无力,时常头昏脑涨,需人按抚?”

裴卓拱手,几经纠结,还是磕绊着实话实说道:“应应当是…不会。”

萧崇叙在二人退下之后,手里掂量着一个小瓷瓶,正是那小九此前在洞穴里给他上药时所用,是他后来又回去查探时找到的。

因为竟然真的只是平常至极的金疮药,萧崇叙陷入了对他在山洞那几日不知为何变得异常虚弱的问题的沉思。

或许是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又这么久没能探得到小九踪迹,使得崇王情绪有几分低沉。

因此在这燕城最大的酒楼里,满席的上好佳宴,他却表现得兴致缺缺。

崇王正心不在焉地撂了筷,此刻正逢一酒水小厮路过,似是眼瞧这是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气质不凡,那小厮殷切非常,躬了腰给崇王空着的酒杯里倒了酒,语调轻快地说道:“这位客官,这酒是我们寻味斋的一大招牌,客人赏脸尝尝味道如何。”

崇王从不嗜酒,原本立在一侧的裴远正要出声,却见崇王并未阻止那小厮的动作。

那小厮倒着酒,嘴上利索得紧:“这杏花酒啊,味醇色清,喝时不觉,后劲却十足……”

正热情推荐店里的招牌酒水的小厮,正提着小酒壶斟着酒,腕子上却突得被搭上了一只微凉的手。

看似是极轻又随意的一搭,却是无论怎么也抽不回来动弹不得了,半个臂膀都是麻的。

眼看着酒水已经溢出酒杯,漫出来流了满桌,崇王这时望着眼前这嘴角长着一颗痣,相貌平平的店小二问道:“这位小哥,倒个酒而已,何故心如擂鼓?”

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

崇王乌黑眼眸对上那双浅色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空气一凝。

瞬息之间,那店小二错手一推,手腕筋骨骤缩,于崇王手下逃脱,接连暴退数十步,夺门而出。

裴远和裴卓这才反应过来,就要作势追上。

只听这时萧崇叙望着那人飞速逃窜的背影命令道:“不可伤其四肢,也不可伤其胸腹。”

裴远裴卓一愣,那还能如何,只能砍头了。

两人“噌”的一声拔刀而出,已经跃至慌乱一片的酒楼门前。

却听到萧崇叙这时候却又在他们身后补充道:“活捉!”

裴远裴卓自觉被刁难,还未等出声,看到眼前银光一闪。

“罢了,这人狡猾得很,轻功了得,极擅逃跑,还是我亲自去捉吧。”

裴远裴卓:“……”

第8章

小九一路逃遁,心快跳得震得胸肋都有几分疼痛,他脚下一刻不敢停歇,却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那崇王怎么会一眼就将他认出了。

明明是这样精巧绝伦,毫无破绽的覆面,叫整个临渊营里都找不出再比他手艺更强的,怎么到崇王这里却不管用了起来。

小十一喂给他的那一颗吊命丸,精贵得很,便是病入膏肓的人服下去,也能再撑个三五日之多,只是小九身子实在亏损得厉害,这药丸下去,也最多只能撑两日。

如今这般运功,夺命飞奔,叫他整个胸腔里都开始发麻,没了知觉,只能闻到被他强行包扎的伤处,被药粉掩盖住的血腥味再一次散了出来。

临之将死,小九不仅手艺在萧崇叙这里不经看,连带着这出神入化的逃跑神功,都甩不掉崇王,小九一边大奇,一边觉得自己真的是命数已绝了。

他自认做出来这等胆大包天的事情,落到崇王手里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也不知道小十二有没有为自己找到有花有草的地方,可已经将坟挖好。

小九对燕城并不熟悉,这头穷途末路,没头苍蝇似的飞奔,却听着后面的声响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正巧前方没了路,是一低矮的崖。

小九脚步一滞,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强行运功压下一口呛到喉口的血,他猛地转过身来。

却见这时已经将猎物逼到此处,势在必得的萧崇叙也停住了脚,一袭云锦纹的白衣,被风一吹,衣袍猎猎飘扬,和那穷途末路,神情狼狈的小厮形成了鲜明对比。

几经戏弄,萧崇叙此刻也不着急捉他似的,慢条斯理朝他走来:“跑,接着跑啊。”

小九瞧他这般,便又抬出来卑躬屈膝的嘴脸:“崇王殿下大人有大量,就当小的那日猪油蒙心,混了头脑,才……才心生歹念……”

话未说完,萧崇叙回忆起来那日所受屈辱,不由目露怒色,打断道:“你仅仅只是心生歹念吗!你都已做下恶事了!”

恶事!?

那怎么就能叫做恶事了呢!

小九看到他那样冷若冰霜的一张脸,嘴里说出来这样的话,想到都到如此这般境地了,也不由鼓起来胸脯,不管不顾起来:“怎么了!不就是亲了你两口吗!”小九大口喘气,“你刚从山上下来没多久,没见过多少世面!像民间这等采花盗贼多得很!我手下留情才只是亲了你两口!”

小九越说,眼瞧萧崇叙脸色都隐约气得有些发青起来。

“放肆!”萧崇叙竟是怒喝一声就要跃上前来。

小九接连后退,看见崇王实在是气得很了,脸色难看得紧,不由神色一黯,旋即又一心软,怕他因着这冒犯真的郁郁于心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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