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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配想要抢救一下(158)

宫悯叼走了饼,他手放在了桌下,指尖在衣裳上擦拭了两下,面上不动声色。

用过餐,宫悯拿出了一本本子,做日常记录,他用毛笔沾了墨:“这两天夜里有没有什么感觉?”

“并无。”

宫悯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因他这句话答得太快。

此行路途遥远,车马慢,水路多,赶路枯燥,但从那夜之后,燕昭翎是算不得枯燥了,他怀疑宫悯在勾引他,但他没有证据。

一次宫悯晚上来时,他听到他和门外小厮聊天,那小厮问他怎的夜夜来,他把玩着茶杯,漫不经心的想,若他敢说来看病,今晚便叫他出不了这门。

随后,他听门外宫悯道:“那可不,王爷一刻也离不得我。”

“咔”的一声,燕昭翎手中茶杯多出了一道裂缝。

他眯了眯眼。

竟如此不加掩饰的宣誓主权。

宫悯推开门进来,他紧盯着宫悯,从门口到他坐下。

“叫王爷等急了。”宫悯放下托盘道。

若宫悯坦白,他是从,还是不从?

从前他没考虑过这个事儿。

思及自身身体,燕昭翎眸色暗淡。

几日后,船停靠上岸。

当地知州前来迎接,未曾大摆筵席,城中大多粮食都已用于接济百姓,抵达所到之处后,一行人各司其职的忙了起来。

太守一事,燕昭翎还需彻查。宫悯每日跟着太医去往隔离区,看那些得了传染病的人,得此症状,先是发热,再是身上皮肤溃烂,里头一条街都是臭烘烘乱糟糟的,十几二十人躺一屋子,每日都有人麻木的蒙着面抬着尸体往外走。

何为地狱,人间亦有炼狱所在。

宫悯名中,悯之一字,是父亲望他对世间存有怜悯之心,父亲待他向来严厉,只是他生性不喜受约束,后来许久以后,见识过苦难,他才终于懂得了父亲所盼之意。

从那处回来后,宫悯换了衣裳,在屋子里忙到了半夜,地上扔了好些纸团,房间门打开,一个纸团正好扔在了来人的脚边。

燕昭翎弯腰把纸团捡起,抬脚走到了桌前,影子落在了桌上:“听说今日你们那处有动静。”

宫悯放下毛笔,“这事儿拖得太久,人心不安罢了。”

“明日本王带人随你们前行。”

宫悯笑了声:“你带人去,只怕是叫人更加惶恐。”

燕昭翎没再提,“不早了,歇息吧。”

“王爷先歇息去吧,不必管我。”

这边惯常下雨天,这两天下些细雨,屋顶瓦片漏了水,全滴床上了,今晚只能在这书房里凑合上一晚。

“本王见你屋中漏了雨。”燕昭翎说。

“嗯,今夜便不回去了。”

换之前的话,他约莫是要往燕昭翎屋里挤的,不过这些天接触的病患多,虽洗了澡,还是不大放心。

燕昭翎顿了顿,道他可以先去他房中歇息。

“我记得……”宫悯放下书,道,“王爷房中只有一张床,我若是去了,睡哪?”

“自是床上。”他道,眼下不必不讲究此事。

“王爷这般盛情邀约,想对我做些什么啊?”宫悯似笑非笑道,手搭在后颈活动一二。

燕昭翎:“……”

他不动声色道:“这话该本王问你才是。”

“王爷莫要污蔑我……”他挑眉道,“我要想做些什么,用得着这般拐弯抹角?”

“王爷可小心点护着自己。”宫悯又慢悠悠的补了一句,嗓音里带着些许的倦意。

燕昭翎:“……”

这话听着莫名叫人有种发麻的感觉,好似他真的会做什么一般。

怎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般话。

朝廷派人来治病,来了这半月,也只能延迟他们死亡的时间,得了病的人,有些已然放弃在等死,也有些情绪大的,情绪容易传染,这种时候便有人容易一点摩擦闹事。

燕昭翎派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人跟着宫悯,护他周全,这两人跟他们主子一样,话少得闷。这日午间,放粥时,突生变故,有人闹事,道听闻朝廷根本没打算医治他们,活着的人还不让出城,就是想拖死他们,让他们一城的人都死在这里边。

主持秩序间,两个文官首当其冲。

“诸位!诸位!请听我们一言……”

声音太吵闹,他们的声音都被淹没在了人潮中。

宫悯也受其害,被人拥挤着。

“宫大夫。”身旁的护卫道,“先从这边出去吧。”

人们惶惶不安,闹起来声势浩大,维持秩序的人手都不够用,“咚”的一声锣鼓响盖过了人声,他们声音低了下去,寻找锣鼓声的源头。

又一声响,这回更清晰了些。

锣鼓声先夺回了人们的关注,叫他们集中了注意力。

“各位。”清越的嗓音穿透人群,声线平稳又清淡,似安抚着慌乱的人心,男人玉树临风,站在人群另一侧的桌上,“我知道你们急,没有人想死——”

有人见过他,知道他是大夫,还会给小孩糖吃,说话做事都有人情味儿,为人也风趣,有他在,那死气沉沉的地方都有了点活气。对他有好感的人愿意听他说话,但也有人不愿。

“如今你同我们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我们要出城!”

“对,我们要出城!”

眼见人群又要躁动起来,马蹄声由远到近,拐角处,一人骑着马赶来,牵了下缰绳,马停在了不远处,一群人拿着兵刃把他们围了起来。

燕昭翎坐在马上,狭长眸子阴鸷一扫底下人:“谁人闹事?”

人群安静。

话本里,燕昭翎便是这般,以暴制暴,杀鸡儆猴,名声都烂到了泥里,宫悯隔空与燕昭翎视线交汇,燕昭翎没再出声,宫悯让大家听他一言,这回人安分了不少。

宫悯道他见过瘟疫,兵戎相向最终只是为伤人伤己,这种时候大家散了,便是真的没家了。

他还说了些名声远扬的事迹,别的不好使,这传闻在他们里边是好使的,“最难的不是外力,是人心,人心若不坚,对大家也是一场磨难……”

他安抚了他们几句,瞥见人群中一张张脸面色已有动容,有人高声问话,宫悯也都一一答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们在这儿,便已是朝廷的意思。”他道。

燕昭翎坐在马上,听他这好一番的演讲。

先理解共情,再安抚人心,最后抛出积极解决问题的态度,头脑清晰,手段了得,说不定将人骗了,人都还给他数钱。

这软硬兼施下来,人群压抑多日爆发的情绪总算是被压了下去,宫悯跳下了桌,感觉额头上有东西,摸了一下,摸到了一手血。

嘶……

马蹄声接近,停在了他身旁,燕昭翎夹着马腹,垂眸看着他,伸手:“上来。”

宫悯握住了他的手,踩上马镫,翻身坐在了他身后。

他道:“坐好了。”

宫悯“嗯”了声,环住了他的腰,燕昭翎手一抖,马头被扯得仰了一下,马哼哧的喘了口气,燕昭翎稳了稳手,牵着缰绳驾马离去,行至无人处,宫悯闭了闭眼,脸侧贴在了他后背上,温热的气息传达过来,叫人格外舒坦,燕昭翎牵着缰绳的手收拢,背脊僵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