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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要GDP/笑死,谁还不是个SSR(94)+番外

潘晦开始复盘整件事情——报复只是手段,他必须要找到那条引发冲突的导火索!

窦敬被封王之后,窦氏一族行事愈发跋扈,甚至于将手伸到了少府,对此,毛绰不止一次同他抱怨过。

彼时潘晦只能苦笑着宽抚他——我的尚书台都被窦家安插了人手,何况少府?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毛绰对此有些不满,但还是应了,没有跟窦家发生大的摩擦。

既然毛绰已经退了一步,那引发血案的根源到底是什么?

潘晦细细盘问了跟随毛绰的小厮,从他口中得知了武城侯此前下帖邀请毛绰过府宴饮一事,眉头便是一跳,招手唤了心腹过来,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武城侯那天还邀请了什么人。”

心腹领命而去,很快便来回禀:“武城侯只给少府令一人下了请帖。”

潘晦若有所思。

武城侯是窦敬的长子。

他的态度,几乎可以判断就是窦敬本人的态度。

武城侯单独给毛绰下帖,是想跟他说些什么?

为了窦家插手少府的事情吗?

不可能。

这段时间以来,窦家人简直要把尾巴撬到天上去了。

别说是少府,他的尚书台、耿戎的光禄寺,就没有他们不敢染指的地方,他跟耿戎都没等到窦家单独设宴相邀,毛绰这个少府令却等到了?

怎么可能!

毛绰跟耿家,一定发生了一件单独指向性的事情,才会出现了这次邀约,而毛绰的拒绝,显然极大的触怒了窦家,紧随其后的就是窦家暴起杀人!

会是什么事情呢?

潘晦忽然间想起前两天,尚书台复核奏疏数量时莫名少掉的那一份了。

他心头陡然浮现出一抹阴翳,马上下令逮捕了窦家安插在尚书台的人严刑拷打。

对方的确畏惧窦大将军,但他潘晦又岂是善与之辈?

被擒住的那个名叫褚道隆的郎官几乎是涕泗横流的哀求他:“尚书令,我要是说了,窦大将军必杀我满门,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

夜色寒凉,月上中天。

潘晦披着大氅,淡淡道:“窦大将军能杀你满门,我便不能吗?同为反正功臣,窦大将军敢杀九卿,我就算逊色他几筹,难道还不能灭一个六品郎官满门?”

褚道隆汗流浃背,瑟瑟发抖,战栗着左右迟疑。

潘晦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把你知道的原封不动的告诉我,你会死,但是我会告诉窦敬,你为了保全家人,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为窦敬保密,被我杀掉泄愤,你在地下祈求窦大将军能够保全你的家人。不过我有一点要提醒你,灭门这件事情,我可以失败无数次,但你只能输一次。”

褚道隆的脸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惨白三分。

潘晦问他:“来吧。告诉我,你的选择。”

褚道隆颓然跪坐在地。

他嘴唇嗫嚅几下,低不可闻道:“是我在呈送陛下的奏疏里,发现了一份匿名弹劾窦氏一族的奏疏……”

潘晦眼底诧色一闪即逝:“匿名?!”

褚道隆懦弱道:“是。”

潘晦迅速抓住了重点:“笔迹如何?”

褚道隆道:“分辨不出是何人所书。”

潘晦眉头微皱,有了答案:“窦家觉得,这封匿名奏疏是毛绰所上。”

褚道隆没有做声。

因为毛绰已经用性命证明了这一点。

潘晦不由得出神起来。

这件事,真的是毛绰做的吗?

既愤恨于窦氏跋扈,又被损害了自身利益,且不愿暴露本来面目,倒有些像是毛绰的手笔……

但潘晦心知肚明——不可能是他。

因为所有奏疏都须经尚书台,才能呈送到天子面前,而他为尚书令,也就是说,理论上所有奏疏在天子御览之前,他都会先行过目,这份奏疏即便真的递上,多半也会因为匿名,内容又涉及窦氏一族的缘故而被他拦下。

毛绰怎么可能不事先跟他通风,就上这样一道奏疏?

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事情出了一些变故。

尚书台里,一个被窦家安插进去、具有检阅奏疏资格的郎官,在尚书令之前对奏疏进行预检的时候发现了这份奏疏,将其扣下,递交到了窦家手上,继而窦家通过某种途径得出了奏疏的主人乃是毛绰,邀约不成之后,终于引发了这场血案!

潘晦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实在是非常巧妙的设计。

他,尚书令,血案发生之前,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这样一封检举窦家的匿名奏疏。

窦敬,窦大将军,发起这场暴力屠杀的时候,也根本不知道尚书令潘晦对这封检举奏疏一无所知。

戏剧性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潘晦摆摆手,示意下属将褚道隆带了下去,而他则在这寒凉的月色之中踱步,独自思量,是谁设下了这个局?

他举目看向未央宫,几瞬之后,就有了答案。

天子。

只会是天子。

潘晦不由得苦笑道:“《淮南子》讲,圣人敬小慎微,动不失时。果然是这样啊。”

现在他该怎么办?

又能怎么办?

去找窦敬,说一切都是场误会,是天子设计让你我反目、毛绰殒命?

窦敬不会相信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人会下意识的相信给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那个人。

天子给窦敬什么?

非穆氏而封王,窦家五子封侯,赐钱一亿,准许窦敬使用天子的仪仗……

这已经是人臣的极致,赏无可赏了。

即便再换一位天子,在不主动禅位的前提下所能够给予窦敬的,也就是这些了。

而他潘晦能给窦敬什么?

告诉他天子并非表面上那样荏弱,实际上正在对窦氏一族虎视眈眈,赶快将他废了拉倒?

潘晦用脚后跟,都能想到窦敬的想法。

——将当今天子废了,你潘晦来把我窦敬丢掉的待遇补上吗?!

——你潘晦的党羽刚刚在天子面前匿名告我窦家的状,现在又施展诡计,想让我自断臂膀,将支持我的天子废黜?

——你究竟是在揭穿天子的真面目,还是想以废帝之事打压窦家,使得天下群起攻讦于我?!

而潘晦出于自身利益,也无法跟窦敬讲和。

就算那封奏疏不是毛绰上的,就算毛绰的死是出于天子设计,可这一切都无法将事实抹煞,那就是——公然杀死毛绰的凶手,是窦家的门客!

而他,潘氏派系的党魁、毛绰的表哥,怎么能在窦家门客将毛绰杀死之后,跟窦敬讲和?!

“只给我留下了一条路啊……”

潘晦很快便定了心意,只是目光远眺灯火通明的未央宫时,不免心生感触,唏嘘良多。

当日新帝继位,他心里或多或少有所轻视,等到新帝大力尊崇窦敬之后,那轻视便尽数转为了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