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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267)

“我会亲眼看着你走进轮回巷,这个问题你不必再劝。”

崔绝小声嘀咕:“陛下现在脾气大得很呢。”

“我脾气还可以更大,但你管不到我了,”阴天子木然地说,“黑无常已经重铸割昏晓剑,我神剑鬼印悉数在手,是名正言顺的幽冥之主,你却已经不是判官了。”

崔绝无奈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阴沉着脸的高大男人,笑问:“我想去一趟望乡台,你要陪我吗?”

高台拔地参天,从幽冥湖刮来的猎猎阴风鼓动四周的灵幡,崔绝登上望乡台,迎着风放眼望去,台下一望无际的彼岸花田里仿佛永世不灭的浓烈业火。

阴天子站在他的身侧,手掌按在法阵上:“你想看什么往事?”

“往事已不可追,”崔绝道,“就看看阳间的名山大川和袅袅炊烟吧。”

阴天子看着他:“你怀念阳间了。”

崔绝一笑,未置可否。

阴天子:“我知道阳间比冥界好,有阳光和温柔的风。”

“咦,”崔绝挑起眼角瞟他,“这话听着有点酸。”

阴天子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哼道:“就是酸,你始终更爱阳间。”

崔绝捂住脑门躲避他的手指,吃吃地笑语:“因为求而不得,才会总是念念不忘。”

阴天子跟着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笑容渐渐淡去,低低地叹一声气:“阳间确实很好。”

鬼炁灌注,法阵开启,飘渺恍惚的杳冥浮观如图卷在二人眼前缓缓展开。

阳间此时是冬季,白邺市在下小雨,城外的山上落了一点点薄雪,撒盐一般铺在千年佛寺枯藤老树的枝杈间。

崔绝笑起来,没想到阴天子自作主张给他看当年两人初遇的地方,不过倒也不算意外。

阴天子听出他在笑自己,哼了一声,打算换个地方。

“这里很好。”崔绝突然说。

“嗯?”

“我也时常会想起这里。”崔绝道,“不过当年是春季,你就站在那株海棠树下,似乎站了很久,肩上落了好些花瓣。”

阴天子唇角弯了弯,杳冥浮观中的雪景悄然变幻,碎雪消融,草木新绿,虬劲的老树开出一串串明艳的海棠花。

崔绝看了一会儿,轻声道:“等我轮回,记忆消除,若有缘分再看到这一树繁花,不知又会是什么感觉。”

杳冥浮观猝然之间无声崩塌,花树、草木、矮墙、佛寺……都消失不见。

崔绝失笑:“心境还是不稳啊。”

“哼。”

“还叫嚣什么‘是名正言顺的幽冥之主’,‘我管不了你了’,”崔绝抬手在他心口戳了戳,“一句话就能乱你心境,幽冥之主哈?”

阴天子任他嘲笑,沉着脸:“我心境没乱,只是不想再给你放杳冥浮观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不想再给你当工具人了。”

“嗯,”崔绝点点头,平静道,“我马上轮回,你确实不用再当了。”

“崔子珏!!!”

“你还说你心境没乱。”

“……”阴天子被堵得无话可说,脸色阴沉地瞪了他一会儿,蓦地转身,拂袖而走。

目送他高大的身影从高台上消失,崔绝低头看向望乡台上的法阵,抬手按在阵眼,鬼炁灌注,一个朦胧模糊的杳冥浮观艰难地出现——

陋室,灯火飘摇,枕流君正伏案写作,长发如瀑,细腰不盈一握……

“师尊……”

微弱的鬼炁难以为继,杳冥浮观晃了一下,很快崩解。

崔绝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发现阴天子去而复返,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不是生气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崔绝取笑。

阴天子:“我要是真那么容易生气,早被你气死了。”

“哟……”

“不许哟。”阴天子道,“你想看枕流君,我可以帮你重新开启杳冥浮观。”

“算了,”崔绝摇头,“走过轮回巷,会在走马灯里看个够,他在我的短暂前世中着实占据了太大的分量。”

阴天子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开口:“我虽然宽宏大度,却也不是完全不会生气。”

“就说你心境不稳……”

“崔子珏。”

“好的好的。”崔绝立即抿起嘴,一脸乖巧老实。

阴天子哼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回头,一把拉起崔绝,大步走下望乡台:“回去了。”

虽然阴天子极力逃避,但轮回之时仍然照常到来,民众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得知时间,轮回巷附近人山人海,奈何桥上水泄不通,不断有人被挤落下去,立即被黄泉中的恶鬼撕碎争食。

来自五湖四海的媒体架起三脚架,空中无人机发出嗡鸣声。

拥挤的人群外,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蹦蹦跳跳地爬上树梢,坐在枝头摇晃小短腿,双手半握拢在眼前,像端着望远镜一般扫视人群。

远处高楼上,有人推开窗户,微微抬高帽檐,露出冷而无情的双眼,看着拥挤的围观群众,如同看一群忙忙碌碌却又一无所知的蝼蚁。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只见道路的尽头,一个黑色的车队无声无息地驶来。

随着车队的出现,带着黄泉潮气的阴风翻滚着席卷整条道路,将旁观者与他们的欢呼声一起隔绝在了外面,使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

“噫……”高楼上的戴帽人唏嘘了一声,一抹怨气从手杖中逸出,飘向车队的方向,却在半空中停住,再也前行不了,明显受到了结界的阻拦。

戴帽人笑了一声,关上了窗户。

奈何桥上,一架轻罗玉辇在半空中现出影子。

车队停下,几十名刑狱司鬼差下车,整齐有素地列队,确认周遭一切正常,刑狱司掌司拉开车门。

崔绝下车,目光缓缓扫过空中的轻罗玉辇、路上的凶兽大车,以及或远或近的几辆冥王车架。

“不用看了,他没来。”小府君半趺坐在车上,面无表情地说。

崔绝微微笑了一下:“不可能,他怎能缺席我如此重要的仪式。”

高空中传来一声鹰唳。

众人抬头,见一只白尾雷隼在厚重的阴云之下盘旋,黑麒麟脚踏那落迦火,从虚空中慢慢走来,阴天子端坐在麒麟背上,眼神冷漠而专注地盯着崔绝。

“你很了解朕。”他淡淡地说。

崔绝颔首行礼,仰起脸看向他,笑道:“臣当然了解陛下……”他顿了顿,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竟然还不合时宜、不可救药地心旌摇荡——他的少年郎英姿勃发、俊美无俦,委实令人移不开眼。

“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病?”小府君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皱起眉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装得这么疏远,还不赶紧再温存一下,哔哔什么君君臣臣的屁话!”

阴天子没有出声。

小府君召唤出一团暗金色的黑雾:“我给你们隔开一个结界,有什么衷肠赶紧诉,最后时刻了,打野战也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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