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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谬之敌(123)

谁不怕执政官呢?怎么会有人不怕执政官呢?

可是……

可是她同样也衷心地尊敬着谢敏。

“请您……请您替我拨通执政官的号码。”姜琪咬着牙,声音打颤,鼻头沁着汗水,她道。

她像一头倔强的牛犊,明明怕得不行,还是亮出了自己的角。

情报官看了她一眼,依言拨通了通讯。

姜琪的脑袋是空白的,她还没组织好词,就听听筒那处传来执政官的声音。

“现在是什么情况?反导系统稳定了吗?”

他的声音压抑着,很凶很冷,冷得姜琪打颤。

“很,很抱歉,执政官,情况尚未稳定。我是姜琪少尉,谢长官的副官。”她磕磕绊绊。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阵,反问:“什么事?”

“是……是……”姜琪用力深呼吸,她闭上眼,而后,用力地说每一个字。

““零号”基地目前受到不明数据袭击,判断情况极其危险,内网有架构坍塌可能性,武装系统与防火墙全面失效,以您在“零号”留派的技术人员不足以支撑庞大的数据修复工程,请让我们接替权限,进行修复工作!”

她说完时,全场屏息凝神,落针可闻。

“好。”那凛冽的声音如是道。

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迅速恢复,尽快回报,先保证反导系统的稳定。”说完,对方挂了通讯。

姜琪撞开情报官,冲进控制室,她身后的特工们鱼贯而入,迅速推开原先的人,各就各位,仪器刷新与重新启动的音效此起彼伏,指令声有条不紊。

“全员连接内网,开始防火墙重筑!”姜琪戴上耳机,连接控制室最前方的屏幕,数据流在全场特工的接驳中流动起来。他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一步步恢复着内网的秩序。

但现实过于残酷,那迅猛的扫荡式攻击摧毁了大多数架构,内网空壳摇摇欲坠,特工们争分夺秒,终于,敌人露出破绽。

“徐里!”姜琪猛然抬头喊道,她焦急又欣喜。

徐里停下对自己组的指挥,快步赶来,看着屏幕。

“锁定信号源,启动摩罗数据组块,一组用基础解码构筑通道,二组调取全部接驳入口对比,确保万无一失,其他组继续!”徐里拨了拨耳机麦,果断下命令。

很快,无数数据表格出现在中央屏幕上,直到这时,被庞大数据流冲散的信息经过系统整合,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所有人脸上褪去期待与欣喜,转眼变成绝望。

宛如嘲讽一般,给人迎头痛击的现实,变成一组编码,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会是「瘟疫」?!”

“怎么可能……”

“那内网岂不是没救了!”

“……”

「瘟疫」,是一种如其名的解构病毒,一旦在网络通路中传开,就会疯狂摧毁、蔓延,是目前无解的三种最恐怖的解构数据病毒之一。

细密微小的惶恐与无助弥漫开来,又在一秒被厉喝掐断。

“冷静!你们仔细看它的数据流形态!”徐里重重拍了下桌子,他声色俱厉地凝视着每一个走投无路的特工。

“它是「瘟疫」的前身,但还未发展为「瘟疫」,老大教过我们,对付「瘟疫」的前身首先是什么!”徐里再次喝道,他炯炯有神地扫过众人的脸。

“像拆房子一样,封锁通路,追踪寄宿源,拆除解构病毒的架构。”有人小声地回应道。

那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话,而他们同样知道,谢敏当时还有后半句。

——那潜藏危险,每拆一步都要仔细衡量,一旦失手则土崩瓦解,但别担心,你们能做到。

“别担心,我们能做到。”徐里斩钉截铁。

这话鼓舞了所有人。

那在内网中流窜的病毒蛮横摧毁、扫荡,又被紧咬其后的修复程序死死锁定,宛如巷战一般的激烈对抗,狭路相逢时互相撕咬,终于,比预想中更快,他们发现了端倪。

“报告!已找到寄宿源!运行数据流异常,即将开始初步锁定!”有人报告。

“寄宿源是什么形态?”徐里打起精神,问道。

“是以接入端口形态!可能附加本地编码号。”那人答。

徐里很短地走了一下神。

他相信同僚们的判断,但经验告诉他,以接入端口形态呈现的寄宿源非常少,换而言之就是独立账号,因为那需要对网络架构有着非常强的掌控力,尤其是能释放「瘟疫」,其潜藏的时间不会短。

但内网怎么可能会有潜伏编码呢?那可是“零号”的根基。

徐里将信将疑,直到屏幕上出现一个列表,第一位,是一串血红的、代表寄宿源的异常编码。

比先前更深沉的绝望与梦魇笼罩下来,遮天蔽日,压得所有人都透不过气。

他们难以置信地凝着那个编码,一时间像被人扎穿了心脏。

「寄宿源:001 谢敏」

那是谢敏的本地编码账号。

九研顶层,空旷的空中餐厅。

屏幕中,因失去信号而失事的战机迫降在开阔的农田,熊熊烈火、滚滚浓烟,吞噬着庞大机体的轮廓。视频角落,很远处,一个弃机逃生的男人收好降落伞包,正深一脚浅一脚地从水田向外寻找救援。

视频到此处戛然而止,界面转换,繁复数据流如同海洋里奔腾的鱼群,右上角的「已暴露」标志始终闪烁,然而,操纵它的人不以为意,而是输入最后一行代码,合上了这台先进的医疗通讯器。

谢敏坐在餐厅中央的钢琴凳上,他手中转着一把银色手术刀,刀体在他指尖跳舞,盘旋流转,抛起而接住,令人眼花缭乱。

直到某时,谢敏收了刀。

他勾起唇,看向远处正对他的大门。

门开了,一个挺拔的人影出现在尽头。

他的身躯隐在黑暗中,斜侧的遮阳板间有一道缝隙,日光从缝隙中透出来,形成一道刺眼的苍白光带,劈开他的右脸颊,穿过高挺的鼻梁,延伸到他的左侧肩膀。

那如同冰雪般霜寒的冷光,使他看起来更为冷峻可怖,尤其是当傅闻安抬起眼睛,如同黑沉着的湖水,没有半分涟漪。

他凝视着谢敏,隔着远远的距离,用目光撕扯着这个嬉皮笑脸的人。

“你来的比我想象中要早,都知道了?不回答?我看也是,不愧是执政官,即便……”

砰——!

子弹从黑暗中出膛,擦过谢敏的脸颊,长长的一道血痕,顺着颧骨流淌下来。

谢敏当即噤了声,他收起脸上虚伪的笑容,沉着眸,很快,枪声再起。

砰砰砰砰——!

手掌、大腿、耳侧、脚边。

四枚子弹皆与他擦身而过,却又以迅疾残忍之势击穿他身后的钢琴,傅闻安仍举着枪,枪口黝黑深邃,钢琴轰然坍塌,发出巨大嘈杂的声音。

直到尘埃落地,飞扬的木屑重归死寂,枪声不再。

谢敏屈起一条腿,他坐在琴凳上,歪头,脸颊贴在膝盖内侧,直直地看着傅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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