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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172)

我微微点头,闻言软语:“那试问许太医,皇三子的病足,究竟是天生不足,亦或是后天可治?太医心中可有把握?”

许绍顿了顿,略有所思:“皇三子的病足理应天生,可后天治愈的可能也非完全没有,这要等皇子年稍长些时候,下针治疗才能所知。”

我笑笑:“后宫之中,无人不知,许太医是蕊心宫的人,让你去引胎,治愈皇子隐疾,似乎说不过去,就不怕容妃暗中有所动,坏了他们大事?

姚相也罢,皇后也罢,皆不是心思浅薄之人,但凡本宫能所想到的,他们又焉能想不到?难道是看着蕊心宫已是日无人出,夜无人入,打算挖了墙角?院判一职可是姚相当面的赞不绝口,替你所求,遂皇上才允?”

许绍面色一滞,点头应是。

我轻叹出口,支身而坐,不住盯着许绍那双清澈的眼,丝毫不躲避:“许绍,朝堂之事,不必本宫多说,乌河淂缳一事,想必身居太医院的许太医也知晓几分,与姚家走的太近,未必好事,到时候再被反咬一口,滋味可不好受。

远的不说,便说吉嫔,卸磨杀驴之举,实在是冤,啧啧。再说本宫长女长生,从头到尾,清清楚楚,许太医可否忘记旧事了?”

许绍闻言惶恐,脸色煞白,撩摆而跪:“娘娘言重了,许绍断不能忘大公主之事。”

我伸手,探上他手臂,男子暖热体温,霎时染上我冰冷指尖,热流轻缓漫过我皮肤,轻轻扯过,略略探身,凝目相视,锐而冰冷,一字一句道:“本宫与皇后,此生势不两立,许绍聪慧,应好自为之才是。”

“微臣心中了然,还请娘娘放心才是。”许绍头不能抬,身形微微颤动。

我撩笑,乍然松了手上力道,他得空,微有趔趄,连忙倒退一步,方才稳住身体,只见俊挺秀鼻,渗出细汗一层。

“本宫得势之日,太医院便是你许绍囊中物之时,若是有人意欲与本宫为敌,挡路碍事,也别怪本宫是心狠手辣,不留情面。对了,顺便说一句,当年那些事,皇上也是心知肚明,本宫这般说,许太医可是懂了?”

“微臣懂得。”

“懂得便退下吧。”

我怀双生子的消息并未传开,一来我在等平反乌河淂缳的结果,二来,皇后诞下病足畸态的皇三子,宫中不会相安无事,风平浪静。但看姚冲反应,也知他暗算几何。

我也曾细细思索前因后果,当初福来提及凤御煊企图利用淮南王筹谋造反一事,牵带姚冲与永州侯入套,意欲全盘歼灭,可偏偏后宫隐秘又揭出另一段不可为之。

凤御煊便是得知淮南王就是其生父,也未必能让他高抬贵手,一如他之前所言,未曾得知真相之前,他亦能弑父杀兄,便是如今得知那人特别身份,也无法使他改变心意。

于凤御煊而言,他的人生,没有父母,没有温情,只有无尽的逃脱,从遗弃与背叛中逃脱,从纠葛耻辱中逃脱,就似急于寻找出口那一丝亮光,已不再是慌不择路,而是心灰意冷,冷酷无情。

若是如此,淮南王将再次背负谋划造反之罪,姚冲将会如何,永州侯会如何,如是一场热闹纷呈的好戏,岂能错过?

又是一月时光,我已大腹便便,行动略有困难,便是连凤御煊见了也要惊异,每每见到,总是问我:“我这一子如何生得这般健壮,照比当初怀长生之时,大了许多,就是难为他娘了。”

我浅笑:“皇上知道蓅姜这一胎是男儿?若还是女儿,岂不是让皇上失望了?”

凤御煊倒也不在意,圈我于怀,反手环住我硕大肚腹,贴我耳边道:“生有如此母亲,怎么不养不出出色的子女?便是不是皇子,再给长生添个妹妹,怕也是本朝最美丽聪慧的公主了。”

我软笑,微微侧头看他:“皇三子生来身子孱弱,便是满了月,也一直未曾让后宫姐妹前去看望,蓅姜早先打制好的金质长命锁,至今还躺在抽屉之中呢,不知何时才能送出。”

“相信以蓅姜的心智,怀咏的问题出在何处,你应该心知肚明。”

“就算怀咏属先天不足,羸弱不堪,也定可后天修复,皇上不必急于一时。就如长生那般,年长些或许就好转了。只不过,现下比皇上还要着急的便是姚相吧,动作可不会少,皇上可要小心才是。”

“永州侯告急快报真如蓅姜之前所言,快要淹没御清殿,姚冲纠结几名要臣,上书无数,无外乎便是发兵支援,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看来拖延是再无法可为,或者真如蓅姜之前所言,准备派宜玶前往?”

我笑靥如花,睨他:“皇上觉得宁王前往可合适?”

凤御煊不答反问:“蓅姜猜姚冲可有拉拢宜玶这一举?”

“狗急跳墙,皇上不得不防。”

嘴角一丝冷意浮现,只闻他淡淡问我:“蓅姜愿赌?”

我不慌不忙,反问他:“皇上若允,此举亦是一场豪赌,不过似乎皇上心中仍有犹疑。此计需慎重而行,若想真真引姚冲与永州侯暗结谋逆现行,便不得不舍宁王,可若是宁王忠贞不渝,立场坚定,也不失为真戏假作,足以让那些人信以为真。只是,宁王若知真相,是否会影响皇上与他的兄友弟恭,皇上心中可有担当?”

“江山社稷,兼顾难全,当初杀兄弑父,如今,也欲让宜玶为局,淮南王为引,为了我的春秋大业,这般血肉亲情,悬秘真假,甚至究竟谁才是我生父,这从不是我顾忌,我亦舍得了任何,如此,蓅姜可觉得我冷酷无情?”

男人凤眸冷色,深彻幽深,仿佛可深深探入其中,却始终望不到底。凤御煊的确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可追究这一路走来,又有谁,能给他可依可靠?若得取只是空谈,那么付出亦只是镜花雪月,幻幻之物。

“世人无所给予,你亦无所顾忌,蓅姜清楚,皇上本是愿与宁王袒露,也算是给宁王一次机会,只要他忠贞不渝,皇上还是愿意保住他的,于此说来,你心中,还有一丝温暖。”

“我的人生,最信之人,除了宜玶,便是你。”

待到九月荷败,满池摇曳莲蓬之时,我在兰宸宫诞下我的第二胎,两天两夜的痛苦翻覆,终是诞下一双康健子女。生产之痛,只有经历的人才能感受,仿若触及死亡边缘,总是在死去活来之际,依旧保持一颗清醒的心,原来,从没有这么一种舍得,会让人如此心甘情愿。

一双子女健康而美丽,倒是让凤御煊既开心又惊喜,双生子本就少见,而不小一部分产妇都会面临难产状况,我生产之时,也是靠产婆剪开产道口,方才可诞下一子一女。

结果产后第二日便开始持续发热,便是许绍的下的方子也不管见效。发热之后,又带起坐蓐期的热肺咳,日夜无息,总是喉头发痒,到最后,只要弱弱轻咳,也会胸腔内部疼痛不堪。

两个襁褓中的婴孩倒也无谓,三岁的怀森不好安抚,整日闹着要母妃,我又生怕传染给孩子,便只能听他哭声,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