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你好,回头草(10)

我心里莫名的突突了两下,继续机械的倒腾到沙发旁边,呆呆的看着周慕辰。

他皱了皱眉头,说:“坐啊!”

我立马一屁股死死的坐到了沙发上。半天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到底是谁家啊!

眼角扫见周慕辰又坐回了我进门时他半躺着的那个位置。我不禁正了正身子,刻意的又挪远了一点。努力把持住自己的脑袋,一丝一毫也不要偏向他那个方向,好像那边就坐了个魑魅魍魉。哦不,丫就是个魑魅魍魉,要不怎么神出鬼没的跳到我家来了!

周慕辰把桌上的一张纸推到我面前,说:“这个你先看一下吧。”

我讷讷的拿起那张纸,看见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合租协定。

我茫然的看向他:“这是什么?合约不都签过了么?”一不小心对上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我猛的打了个寒战,赶忙又把头挪回来,装作专注的看那张纸。

周慕辰说:“租约是签过了。不过既然要公用客厅厨房卫生间什么的,咱们还是约细一点比较好,省的以后麻烦。”

我再不敢抬头,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开始看那手写的协定。

“一、房东居主卧,承租人居次卧。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房东都不得进入次卧。但必要情况下,承租人可进入主卧进行晾晒衣物等日常活动。”

我脑中瞬间浮现出周慕辰抄着手在我房间晃来晃去指手画脚的混乱场面,立马惊恐万分的抗议:“凭什么不准我进你房间,你却可以随便来我屋里?”当然,这样的抗议我也只能低着头。

周慕辰已经在沙发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闲闲的说:“要是你愿意帮我晒收衣服,我也不愿意去你那边。”

我愣了一下,随即悲从中来:这破房子,阳台在我这边。

第一条就是个不平等条约,但人家有理有据有节,我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隐忍着一条条看下去,才发现第一条只是个餐前开胃菜:

不准带外人进入房屋,哪怕是在各自的卧室逗留也不行,更不准留宿;在客厅看电视的时间不能超过晚上10点,且音量不能超过10,因为他那时是他工作效率的巅峰期,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房东要保证公共区域的卫生,至少一周做一次彻底的大清扫,换句话说我还得周周客串清洁工……

看到第十三条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头,无奈的说:“你这根本就没道理啊。我……我死也不能签!”我坚定的迎着他的目光,虽然身子再以一种不可察觉的频率猛烈的震动着,但我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就不低头,就不转脸,就盯着他!央晓,你不能认怂,这一认今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周慕辰淡淡的说:“你不签也可以。”

我眼睛一亮。

他接着说:“但你不签我也会照做。你要随便带人回来,我会毫不客气的赶他们出去。要听到电视的声音吵到我工作,我会直接拆了电视,等我搬出去那天再给你装上。如果你不打扫卫生,哼哼,反正我是不会打扫的,这里也不是我家,太脏了我就出去住两天,等你弄干净我再回来。”

我:“……”

周慕辰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件明明毫无道理的事情,到他嘴里就变得那么顺理成章,那么非做不可。我在六年前就领教了这样的本事,六年后我的道行也没修炼得能压过他去。

他又扔了支笔过来,“签不签随你。反正我只是给你传达一下我的意思,你清楚了就行。”顿了顿又说:“不过我劝你还是签了,我今天心情还算不错,有的事情也让了一步,里面有些东西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我把那纸细细的上下瞅了三遍,真没看出他哪儿让步了,便没好气的说:“我怎么没觉得你这里有哪一条是对我有好处的来着。”

周慕辰也不恼,他懒洋洋的拿过纸去,在上面随意划了几下,然后仍回到我手里。我一看他化的那几条,差点没气得翻白眼。

允许我在他回屋里工作的时间里可以自由的在公共区域出入,允许我半夜一点之前可以安静的做宵夜,而代价是我一定要预留一份他的,不管他当时是不是有胃口(我猜他要是没胃口肯定也就直接扔那儿,第二天我还得自己拿去倒掉并洗碗);允许我自由选择厨房卫生间各种清洁剂,但任何一种都不能带柠檬味,因为他不喜欢……是,要是我是那看守所的犯人,每天有这么点自由,我真要感激涕零了。

可问题是:我他妈是一个廉洁守法的自由公民!

我刚要激愤的把那张鬼扯淡的协定揉成一团扔回他手上,周慕辰忽然又说:“如果你要是不签,我可不能保证以后都有这么好的心情。”

我嗫嚅着说:“我,我就不签,你能怎么样?”

周慕辰的嘴角扬起一个高傲的幅度:“那可就不好说了。或许哪天我在屋里工作得烦了,听见你在客厅里溜达,我可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发火。”

我抖了一下。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周慕辰忽然冲出房门,把我吼得祖上都不知道姓什么……

“还有,其实我对清洁剂要求很高,不能有柠檬味只是其中的一种。如果你这都不接受,那以后我只能把不合心意的统统扔出了,直到你买回让我满意的为止。”

我抖得更甚。

“还有……”

我说:“停!”还有,还有要是以后我煮宵夜不给他留一份,他肯定会闲庭信步的走出来把整锅都给我倒了。就算他没说,我也知道他肯定能干出这种事。

周慕辰眯着眼睛看着我,脸上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那德行就跟拿破仑刚征服了欧洲大陆似的。

在他那种胜利者姿态的注视下,我颤颤巍巍的在那丧权辱国的协定下签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都深刻的觉得,我就是那贱卖女儿的杨白劳,怒沉宝箱的杜十娘……

写完“晓”字的最后一笔,我的内心涌出一股难以言状的悲壮。从此,我央晓就不再是单纯的央晓了,我还得兼当清洁工、采购员、宵夜厨子……

周慕辰非常满意的把那张纸拿过去,随意的扫了一眼,撇着嘴说:“央晓,你的字还是这么难看。”

我:“……”

我觉得,我连愤怒的力气都失去了。

周慕辰把那“协定”叠好收到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缓缓的站起身来,把右手伸到我的脸边:“那么,预祝我们合租愉快!”

我苦笑,免费找了个保姆,你他娘的当然愉快!

我不知所措的跟着站起来,那只手就那么静静的伸在我跟前,我却迟迟不敢把手伸出去。虽然眼前这个人现在讨厌得让我恨不得把牙咬碎了去,但他,他是周慕辰啊。

心头顿时百转千回万般感慨,瞬间无数狗血的往事刚下眉头却上心头。除了那一回,他从来也没主动跟我伸过手,就连在灵感星空的庆功宴上,我以为他要人人有份永不落空的时候,他也就那么顺其自然的把我跳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