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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拥抱(9)

“可血书这种东西他都做,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啊。他一定是看你不喜欢他,恼羞成怒了!”杜恒月夸张地预测,满意地在余光里瞄到哥哥皱起了眉,果然很有同情心!

“还是我们一起下去吧。”杜恒泽看余微一眼,慢慢说。

“对啊对啊,走……”杜恒月拖着她往前走。

余微才有些无奈地想,吴念这样的人她惹不起,而杜恒泽,反正已经欠了他那么多,似乎也不差这一次。

走到一楼拐角处,吴念就看见了她,喜悦地上前一步后发现她身边的人又停了下来。

余微挣扎了一下,低声对杜恒泽说了声抱歉,牵住了他的手。

杜恒泽吃惊地看她,她却送给他一个很温柔的微笑,靠近他,语带调侃地说:“要帮忙就要有帮忙的样子啊。”

吴念再度慢慢走近,杜恒泽反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往下走。

他的手干燥微凉,柔软却有力,余微心跳漏了一拍,又念经一样地默念,他现在只是一个道具,一个道具。

吴念走到他们面前挡住去路,看了看他们还牵在一起的手,笑说:“感情这么好啊,教学楼都敢牵手。”

余微也很假地笑:“真巧……你过来找人?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喂……”本已经擦身而过,吴念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沉声问:“他就是你拒绝我的原因?”

余微嗯了声。

吴念又笑出来,“你上次拒绝的时候用的理由可不是这个,你说你还小,不想谈恋爱……我还说我可以等你长大呢。”

余微脸色微变,没想到自己给自己下了套,垂眼思考间,杜恒泽已经站到了她身前,吐字清晰地说:“她一直这样想的啊,不过谁让她无可救药地喜欢上我了呢。”

杜恒月在旁边憋着笑,余微忍住呕吐的冲动,狠狠地掐了一把他的手心。

“是吗?”吴念不相信地问。

“微微,你说是不是?”杜恒泽用相同的语气回头微笑道。

余微控制着面部表情,很纯洁很坚定地冲吴念点头,“是,你不是说尊重我吗?我很喜欢他,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妈呀,说这么简单的几句话,都差点要了她的命,她何时这么酸过!

吴念神色微黯,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说:“好啊,祝你们开心。还有……我今天来,是代杨洁说声对不起,她只是任性,不是故意为难你的。”

余微点点头,看着吴念走远,一把甩开杜恒泽的手,杜恒泽什么也没说,把手插回口袋。

杜恒月搓着手臂说:“天哪,你们太会演戏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余微拍了她一掌,“我帮你打掉!”

“微微,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杜恒月有些怀疑地说。

“希望如此吧。”余微耸肩,吴念还算是君子。

“你怎么和高中部的人扯上关系了?上周那几个女生也是?”杜恒泽插嘴道。

余微转身面对他,“杜同学,我感谢你刚才的帮忙,不过我们还没好到什么事情都要向你汇报的程度吧?”

短发的余微多了几分英气,现在满脸不耐烦的样子,终于算是能和女流氓之名相配,但是杜恒泽却看着这样的她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余微微窘,上下看了看自己。

“你剪头发是因为上次它成了你的弱点吗?”杜恒泽悠然发问。

余微的表情瞬间冻结,张了几次嘴才说出一句,“要你管!”

杜恒泽笑得更开,一针见血地说:“每发现一个弱点,你就要把它藏起来或者消灭掉吗?这样伪装的坚强才使你有安全感?”

一击即中。

被戳破心事的余微像小孩子一样,气呼呼地瞪着他,却找不到一句可以反驳的话。

*

出了校门,杜恒月第N次看向余微没表情的侧脸,小心地开口:“微微,我哥他没有恶意的。”

“他是没有恶意,只是有意而已。”余微淡淡地说,跨上自行车,扭头对杜恒月说:“你先回家吧,我要去小姑家一趟。”

杜恒月点了点头,看着余微往反方向离开,不由叹气。杜恒泽说的那些话她又何尝不知,可她从来不会直接对余微说,他倒好,轻而易举地就把手伸进了微微的心脏,还直接地搅上一圈……不知道这次微微会不会报复他?她夹在中间,好可怜。

余微今天根本不用去小姑家,只想一个人待会儿,骑着自行车在这边的城区闲晃,也不会遇上多少熟人。余光中她的剪影从街边的橱窗一帧一帧地掠过,敏捷利落的身姿,刺猬一样的短发,看不出一丝柔弱女孩子的痕迹。

周末在理发店,她平静地告诉理发师能剪多短就剪多短的时候,理发师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洗头时还一直劝她说:“你的头发这么漂亮,又这么衬你的脸型,剪了多可惜……”

她没有应答,理发师大概也是没见过她这样倔的人,拿起剪刀最后问了一次,“你确定要剪?”

得到她毫不犹豫的点头后,叹了叹气开始认真工作。

看着头发一丝一缕地往下坠,头皮失去了一层层的保护有些空落,也许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了,但一想到那天被人拉住头发的那种痛,她抿紧嘴,闭上了眼睛。

理发师说红了后,她才睁开眼睛,在镜子里看见的自己,有那么一点陌生,明明是一样的轮廓一样的五官,现下只是更加清晰地展示出来,却仿佛卸下了她的最后一丝伪装。

她松了口气,原先那种低头就能遮住眼神和脸庞的头发,也许早就该舍弃,就像当初她扔掉所有的裙子一样。

妈妈刚离开时,班上的男同学经常围着她嘲笑她妈妈跟有钱人跑了,她红着眼一声不吭地捶打他们,但最终还是被推倒在地。那时的她还很喜欢穿妈妈买的五颜六色的连衣裙,可在无数次被恶作剧的同学掀起裙角后,她就哭着把所有的裙子装进袋子,走了很远扔到几个街区外的垃圾站。

回家路上,她一点一点抹干眼泪,最后坐在自家楼梯前揉着走疼的脚,低咒出她人生中的第一句脏话。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学会了用恶毒的语言和愈加有力的拳脚表达自己的愤怒与不满,她不再是提着裙角小心跳过水洼的小公主,现在她会重重地踩下去,看着污水溅上裤角,无动于衷。

裙子可以再买,头发也会再一次变长,但那些在划过心上的口子,始终留着淡淡的痕迹。

今天杜恒泽直视着她说出的那些话,刀子一样割在原有的痕迹上,让她经历了第二次疼痛。

她知道自己很容易就被有些人看穿,偏偏又很贱地想和他们亲近,季离夏和杜恒月都是这样的人。她们看透她,却不会直接说出来,只会默默地陪在她身后,看她戴着面具肆意妄为。

但是杜恒泽这样的……这样不同世界的人,她能离多远是多远。

余微骑车绕了大半个城区,回到家时天色已微暗,打开门看见鞋柜旁男式皮鞋,顿了顿,才开始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