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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拥抱(46)

杜恒泽在她面前本就是说情话的高手,这天面临离别,却逼着她说了好多肉麻的话,不外乎是表衷情诉决心,纠缠到晚上十点,他终于送她回家。

九月的晚风已经微凉,街边还有个别的烧烤摊子,穿着家居服拖着拖鞋的居民零零散散地站着等,孜然的味道随着小股小股的烟飘在他们鼻息间,余微没头没脑地问:“北京有烧烤吗?”

“肯定有吧。”其实他也不太确定,他没去过。

“多半没咱们这儿的好吃……”余微腹诽道。

杜恒泽赞同地点头,她又问:“恒月那边有烧烤吗?”

“没听她说过……”又经过一个烧烤摊,杜恒泽笑道:“你眼睛都看直了?想吃?”

余微摇头又点头,杜恒泽摸摸她的脸说:“你在这儿等我。”

其实她并不是很想吃东西,只是在想,他好像挺喜欢吃烧烤的,去那边要是吃不到会不会不习惯……他好像挺喜欢她的,以后要是看不到她是不是很伤心?

他伤心时会是怎样的脸呢?

想象不出来。

因她记忆里只看过他的愤怒、他的恳求、他的甜蜜、他的温柔、他的认真……独独没有看见过他伤心。连她最初冷淡他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在她面前展露一丝一毫的伤心,顶多只是失落。

杜恒泽捡完她惯常吃的几个小菜后回头对她笑了笑,余微挥手回了个笑容,然后就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发呆,一会儿,她又伸手进包里摸那两页纸,撇撇嘴慢慢蹲下身。

今天放学后,她回寝室整理东西,接到了一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她虽然只听过两次,却印象深刻,因此在第一时间她就挺直了脊梁礼貌却并不热络地问好。

“恒泽刚出门了,我想他是来找你……”杜妈妈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平和,“他明天上午十点的飞机,我希望这是他在B市最后的十几个小时。”

余微沉默,无厘头地总结,杜妈妈真喜欢用“我希望……”这个句型。

“余同学?”没有得到回应,杜妈妈又叫了一次。

“我在听。”余微低声说,“我只希望……他开心。”

她也是有希望的。

杜妈妈语塞,一会儿又说:“反正我和他爸爸都不允许你们在一起,今天他和你见面,我不会反对,就当是最后的告别吧。”

还没等她再次回应,杜妈妈就挂断了电话。

这就是为什么她在校门口看见他时并没有惊奇的原因。

而今,她摸着那纸张后凹凸不平的痕迹,想着他俊逸飘然的字迹写着的那些话——要每天给我打电话;要按时吃三餐,早饭尤其重要;不准喜欢上别人;不准离开我——呜咽几乎就要破口而出。

杜恒泽提着烤好的东西回头,见她蹲在路边,慌乱地跑过来弯腰问:“微微?不舒服吗?”

她抬头看逆光中他焦急的脸,摇着头起身。

在余微家下面黑暗的楼梯口,最后一次恋恋不舍的拥抱与亲吻,杜恒泽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还提着打包好的烧烤,挨着她的腿侧,隔着单薄的裙摆烫得她微疼。

但她没有说。只是抱紧他,贪婪呼吸着他身上清淡的沐浴露味道,想让这气息留得更久一点,或者……干脆在她身上刻下痕迹。

“微微……”杜恒泽轻声说:“上去吧,明天不用来送我了,乖乖睡懒觉。”

余微重重点头,可他只稍微松手往后撤,她就激动地再一次拽紧他。声控灯因为他们纠缠的声音亮起来,杜恒泽这才看清她的脸,刘海乱乱地趴在额头上,眉峰微蹙,眼眶里有湿意,紧咬着嫣红的下唇……他哀叹一声,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开着玩笑,“今天发现我的好处了?怎么办呢?有半年见不到……我国庆就回来看你好不好?”

余微没有出声,手指缠着他胸前柔软的衣料慢慢勒紧,差点让他岔了气。她再抬头时,眼中已一片清明,只是垫脚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的话并不像清醒的人会说的。

“你今晚不要回家好不好?”

杜恒泽呆住,掐着她的脸,退开说:“别发疯了,上去睡觉。”

“不要!”余微蛮横地拉住他的衣角,坚定地说:“我今晚要和你在一起。”

杜恒泽咬着牙关和她对持,最终在她倔强的眼神中颓败,低声说:“那咱们去麦当劳。”

“麦当劳睡不好觉……”余微不满地撇嘴。

“要睡觉自己回家睡。”杜恒泽气结,她知不知道她现在的举动完全是□裸的邀请与勾引?他姓杜不姓柳。

余微拉着他的手摇来晃去,撒娇的意图很明显,“最后几个小时,看着你睡觉也不行?”

杜恒泽扑哧一声笑,刚暗下去的声控灯又亮起来,他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挪揄地说:“哦?那你保证只是看着我睡觉?”

余微点头如掏蒜,他抬手用手背摩挲她光滑的侧脸,“你可别后悔。”

虽然余微抱着那啥的决心,打电话回家说今晚就留在学校时也很镇定,但听杜恒泽拿着手机和家里人对话,她还是紧张。她只听见他说:“我今晚不回来了。”

“我知道。”

“不会迟的,我明天七点就回来提行李。”

“好的,谢谢爸爸。”

原来接电话的是他爸爸,不过他爸爸知道就等于他妈妈知道,那么那位精明的母亲一定能猜到他是和她在一起。一瞬间,余微有一种犯罪的快感。

在外面留宿是余微的主意,一系列程序却是杜恒泽办的,她跟在他身后上了宾馆的二楼,为了掩饰尴尬还故意忿忿地说:“刚才前台那人什么眼神呀?!搞得我好像某种社会工作者。”

杜恒泽好笑地看她,刚想说话,手机在安静的走廊里叫嚣开来,杜恒泽拿出来看了一眼,直接挂断,于是余微大概能猜到是谁。几乎是立刻,手机又响,杜恒泽皱眉挂断,然后关机。

余微抿了抿唇,小声说:“要是……”

“没有‘要是’。”杜恒泽干脆的打断她,开了门率先让她进去。

洗澡时余微差点睡着,迷迷糊糊地拿衣服,手一滑裙子就掉在地面被水浸湿,她懊恼地捶脑袋,在浴室里搜寻一遍,发现她只有浴巾可以使用。

她轻轻拉开门往外看一眼,电视还开着,旁边被吃完的烧烤还残留着一些香味,杜恒泽半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手上拿着遥控板,眼睛却已经阖上了。

余微松了口气,围着浴巾以最快的速度往离自己还较近的空床跑。她刚扑上床裹好被子,杜恒泽就揉着眼睛醒过来,看来是被她跑动时拖鞋啪嗒啪嗒的拖鞋声吵的。

杜恒泽先是茫然地看了眼大敞的浴室门,然后才看见隔壁床裹得像蚕蛹只露了一张脸的余微,在他奇怪的目光下,余微把下半张脸也埋进被子,嗡嗡地说:“裙子打湿了……”

杜恒泽露出‘我就知道’的无奈表情,进浴室把裙子取出来用衣架挂在通风口,自己简单地洗漱完毕,关掉大灯和电视,回到床上调暗床灯,侧躺着和她隔着床头柜的宽度对望,笑说:“既然你是来看我睡觉的,我睡了,你撑住。晚安。”说完真的闭上了眼,连呼吸也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