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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南墙,请用力(网络版)(67)

看到林墨淙的名字时,我的手抖了一下。正在莫名的脑瘫,手机上又接到一条短信:“新年完成学业,早点回来。”号码显示了三个字:林墨淙。

我忽然就像被人定住了一般,冷冷的看着手机,脑子一片空白。眼睛忽然又有些湿润,娘的这个年是怎么了,非要让我伤心得跟死了姥爷一样么?

“你怎么了?”叶楠在旁边推了推我。

我说:“没什么,祝福短信都太老套了,老套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然后把手机塞回兜里,又开始望着天空的烟火尖叫。边叫边冲叶楠喊:“你也叫两声来听听啊!”叶楠无奈的咳了咳,仰着头像大姑娘似的“啊”了两声。

我再不理他,仰头嚎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即使带了那么一点哭腔,也被周围潮水一般的叫喊声掩盖了过去。忽然觉得这闹腾的年夜也有一个好处,可以在欢乐的人群里肆无忌惮的流眼泪,没有人以为我是在伤心,就算有人看见了,也只会感慨说:这姑娘,看个烟花都激动得眼泪哗哗的,情感忒丰富。

嚎完筋疲力尽的回到家,我妈还在桌上给我留了碗丸子汤。我狼吞虎咽的喝下去,就窝到了床上。

回去?林墨淙你告诉我,我们还能回去么?

叶楠在大年初一早上就离开了我家,原因是出行人少,火车票很好买。他一向行事都诡异得很,如此诡异的走,正如他诡异的来,所以我也没什么话好说。趁我妈还在厨房搓汤圆,我抽空去火车站送了个行。火车启动的瞬间,我终于鼓足勇气问出那句话:“叶教授,你能否高抬贵手,放我及格?”

叶楠从车窗里递出一个淡淡的眼神,沙着他的大烟嗓说:“我什么时候说你没及格了?”

我一愣,然后忽然明白这几天都在被他耍着玩,顿时怒从心头起,刚想恶向胆边生来着,火车就已经晃晃悠悠开走了。我冲着火车尾巴恶狠狠的挤出一句:叶楠,你给我记着!

这个年,真是过得永生难忘。

年后回到N大,一派万象更新,体现的尤为明显的就是食堂的客流量。大中午的下课,竟然还有几十个空桌任我挑选,躺着吃都没问题,这与学期末的火爆景象截然不同。看来大家在过年期间腰包都鼓了不少,已经不惜得与食堂饭菜为伍。当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重回食堂怀抱。

叶楠那课我竟然分数还不低。打听了一下,也没听说谁挂了。看来丫也就是在心理上折磨一下众生,真给他把刀子他也下不去杀手。难怪大家都知道这门课考试变态,却还是年年选课人数爆满。我得出一个结论:尽管叶楠的行事那么不着调,但从内心深处来说,他还算是个好人。

吴妮终于向我招供,我的号码是她给林墨淙的。其实她就算不招我也猜到了,我如此信念坚定的人,都抵挡不住林墨淙的伶牙俐齿,更何况是生来就喜欢两头倒看好戏的吴妮。

其实我也常常在纠结,既然已经知道林墨淙帮了我们家那么大的忙,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什么的,至少道个谢,让我不至于显得那么狼心狗肺。但是每每起了个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林律师,很感谢你对我们家的帮助,这抵消了部分我对您有个儿子,以及把我当成您前女友的愤怒……”我果然是脑残了么?

好在交流生本来就比其他人修的学分多,叶楠又扔了一个课题给我,让我可以用来纠结的时间变得很少。每天忙忙碌碌,除了上课,就是去图书馆,看着叶楠抄着手在旁边喝咖啡,而我就在一堆英文资料和网站里扑腾。几个月过去,学术有没有进步倒另说,英文水平倒是长进了不少。叶楠那老烟腔说英文竟然出奇的好听,我是在一次他和美国某教授通电话时领教到的。听着听着不禁又想,我好像还从来没听见过林墨淙说英语,他讲英语又是什么样子呢?不过他那嗓音,哪怕讲爪哇语应该都很好听。

我以为过年那次,将会是我人生最后一次在别人面前为林墨淙情绪失控。但没想到,这最后一次的下一次很快就来临了。

五月的尾巴,我正在为课题结项做着最后的挣扎。暑气渐盛,让我更愿意在图书馆呆着享受免费中央空调。C市的夏天来得很早,烦躁也来得悄无声息。

远远的看见叶楠在讨论区翻着一堆杂志,我就背着电脑走了上去。课题里有个地方我还有些拿不准,今天要好好跟他讨教讨教。

叶楠今天倒是很有兴致,难得没千篇一律的在那儿翻英语报纸,桌上的杂志五花八门,经济、管理、法律的都有。我刚坐定,他就抬头说:“你先坐会,我去买两杯咖啡。”这是他怪癖的习惯之一,视咖啡如命。我点点头,表示不用管我。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喝怕了图书馆那塑料味的咖啡,让他跋涉到馆外买去了,很久都不回来。百无聊赖之中,我开始翻开他留在桌上的杂志。

叶楠涉猎还真是广泛,但我除了对经济类杂志稍微熟悉一点外,管理和法律都一窍不通。翻了一阵,正准备放弃,忽然一本杂志的封面跳入眼眶,震得我脑子瞬间有些发懵。

林墨淙在封面上优雅的笑着,一脸淡然的明媚。

我有多久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了?细细想起来,最后一次就是看着他一脸绝望的追着火车。我以为他的样子在我心里有些模糊了,现在猛的见了这照片,才发现我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连他笑起来嘴角旁的皱纹都记得清清楚楚。

翻开那本杂志,里面有林墨淙的一篇专访。先是对近来新出台的几个法条发表了些看法,又说了些已经学习的经历,最后那杂志还八卦的挖掘到个人生活层面。

记者问:林律师,您现在在律师界这么成功,但像您之前说的,学习法律是一件非常枯燥和痛苦的事,那您会不会让您的孩子也选择这个职业?

林墨淙答:我的儿子年纪还很小,暂时看不出他有没有学习法律的兴趣。但目前来看,他比较喜欢画画。

“我的儿子”四个字就像四把锋利无比的尖刀,重重的戳在我的视网膜上,戳得眼睛酸疼得厉害。我慌忙合上杂志,努力的调整混乱的呼吸。

我从来不知道DNA报告的结果,就算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我也固执的拒绝挖掘真相。没想到我固执了那么久,却在这样一个偶然的时空中,让久久不肯死心的顽念彻底烟消云散。即使我肯抛下尊严去问他,是不是除了在我身上找刘芊婷的影子外,也有那么一点真心是给我的,但我要如何面对刘觅,如何面对把刘觅囫囵个生下来的刘芊娜?林墨淙,我们彻底回不去了!

也不知就这么呆坐了多久,直到觉得有个温热的东西放到我手里,我才回过神来。恍惚的抬头,叶楠已经坐到对面,手中正是他塞给我的咖啡杯。

我说:“谢谢。”声音竟然比他还沙哑,吓得我赶紧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