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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南墙,请用力(网络版)(61)

第29章(上)

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名字什么的早忘了,只记得一个情节。女孩的老妈跟她说:你到异地开始生活的第一个夜晚做的梦,会变成真的。然后她把那个荒唐的梦记了下来,没想到一年里都变成了现实。

我无时无刻不想知道自己未来是什么样,却总是含恨无法实现。本科时到宿舍的第一天晚上就被同寝室的几个女生拉着秉烛夜聊,一直聊到第二天凌晨六点,我错过了第一个预知未来的机会。好容易读研究生换了个城市,却一下就与吴妮相见恨晚,两人跑去外面喝了个酩酊大醉,第二天醒过来连自己是怎么上的床都不记得,更别说做的什么梦了。

这次一踏上C市的土地,我就在心里跟自己说:娘的今晚我要玩自闭,谁来找我聊天也不能搭理,非得把这个梦做了!

到N大教务处办好入学手续,到宿舍管理处找住的地方时,人家才懒洋洋的跟我说:开学一个月,宿舍早住满了,暂时把我安排到校外的临时公寓,给博士生和单身教师住的,等学生宿舍有空位了再搬回来。我想着不要我自己掏钱就行,管它是哪儿。问清楚的地方,就拖着行李杀过去。

这栋楼真不是一般的有历史,分给我的屋子更是像几十年都没人住过了一般。外面藤蔓差点没把窗户给封死,所以光线不太好,但我刚把箱子放下,还是看见了从地上溅起的灰尘在空中疯狂的扭动。我摸索着去墙壁上开灯,好容易摸着了灯绳一扯,那灯竟然还是坏的。

我返回去找楼下的管理员,让他帮忙换个灯泡,不然我没办法做卫生收行李。谁知那管理员正要急冲冲的去堵三楼漏掉的水管,压根没工夫管我。往我手里塞了一个灯泡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嘱咐:“这种老灯很容易换的,墙角有梯子,你要着急就自己换一下吧!”

我想这都傍晚了,再不赶紧收拾,也不知道几点才能睡上觉。于是一咬牙,自己扛着梯子上了楼。

灯泡我是换过的,但是我忘记了每盏灯都有一个千奇百怪的灯罩。这灯也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了,不停的掉铁锈渣不说,还卡得死死的,我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我,该怎么卡着还怎么卡着,纹丝不动。

我在心里骂了一声娘,爬下楼梯想找人求助,正好一出门就看见有个很高的男人正埋头上楼,我冲他喊了一声:“那位……先生,能不能麻烦您过来帮个忙?”

那男人抬起头来,远远的我只看见一脸深深的胡渣,吓了一跳。心里有点后悔,这胡子拉碴的怎么看怎么像个通缉犯,要引狼入室了咋办?我一单身女子,离乡背井来到这个鬼地方求学,要在这破楼里出点什么事,我找谁求救去。

我正在纠结,那男人却稍微犹豫了一下,已经冲我走过来。走到门边的时候,问了声:“怎么了?”声音很低沉很沧桑,更像个通缉犯。

但人都过来了,我也总不能说“没事您继续上您的楼吧”,于是颤颤巍巍的指了一下顶灯,细着声音说:“我想换个灯泡,但灯罩拆不下来,您能帮我弄弄么?”

那男人看了一眼顶灯,想了想,就挽着袖子爬上了楼梯。“怎么不让楼下管理员帮忙换?”

我说:“三楼水管漏了,他忙着呢,没工夫管我这点事儿。”

男人嘀咕了一声“怎么又漏了”,然后开始拆那灯罩。看来是锈得很彻底,那男的看着挺孔武有力的,也弄了好一阵才拆下来。我正想跟他道谢,他右手一伸,“灯泡给我。”我赶忙把手里的灯泡递上去,愣愣的看着他熟练的帮我装好。

下来的时候他说:“那灯罩锈得用不了了,我没给你装回去,怕它掉下来砸到人。你明天跟管理员说一下,让他换个新的。”我连声道谢,看来这男人还不错,跟通缉犯应该没什么关系。

男人走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说:“以前没见过你,你刚搬进来的?是N大新来的博士生?”

我说:“不是不是,我只是过来交流的,不算N大的学生。我叫程曦,以后请多多关照。”

“程曦?”他似乎想了想,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弄得我有点不自在。我刚想问他叫什么名字,是不是N大的员工,但那男人就自顾自的走了。我想着真是个怪人,但也没工夫细琢磨,因为拉开灯瞬间我就看见了那厚的吓死人的灰尘,顿时觉得有些欲哭无泪。今晚我能把这里收出个人住的样儿来么?

还好房间不大,收了快四个钟头,总算是勉强收拾干净了。我行李也不多,匆匆弄好就窝上了床,然后默默的打开手机。

从上火车那一刻起我就关了机,到现在才敢打开。收到两条短信,一条吴妮的,一条林墨淙的。

吴妮说:程程,我还是没忍住,你要走的事儿是我告诉林墨淙的,你别怪我啊。你到那边安顿好了,给我来个电话。

林墨淙的短信只有几个字:程程,你真狠心。

我狠心么?两眼忽然酸的厉害,我把脸狠狠的埋在被子里,发现这个破房间唯一的好处,是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哭出声来,即使像鬼叫一样的难听,也没有人会抱怨半声。当然,如果这时我真听见有谁在抱怨,那就不是哭的问题了,而是要尖叫着抱着被子撒丫子跑出去。还好,我哭的很酣畅,在我睡着之前,都没有听见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我终于把这异地的第一个梦做完了。虽然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脑子有些懵,我还是能模模糊糊的记得几个片段。但等我清醒过来再想想那个片段,差点没破口大骂外国电影都他娘的是唬人的,枉我还将这个事情惦记了那么多年。我梦到,昨天帮我换灯泡的那个男人,用他那好像抽了十年大烟的嗓子轻声对我说:程曦,我把林墨淙还给你。

人生就算再不靠谱,也不会不靠谱到这种程度。我想我是被那男人的诡异行径弄得太印象深刻,又被林墨淙那条短信搞的太过神伤,才会做这个梦。在寻觅到吃早饭的地方以后,我已经把那个梦忘到了九霄云外。

导师给我介绍的那个教授是N大经济学研究中心的副主任,叫叶楠。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耳熟,但想了一阵又不记得在哪儿听过,可能以前凑论文时参考过他某篇文章。学术不就那么回事么,你跟我装下熟,我跟你借下鉴,大家雷同的一团和气,多好的氛围。

上午没课,所以我决定去找这位叶教授套套近乎,好歹也算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个靠山。但好容易打听到他的办公室所在,敲了一阵又没有人,看来是不在。

寻靠山未果,在校园里逛了一阵也觉得百无聊赖,我就顺势拐进了图书馆,想找两本精神食粮充充饥。谁知道在阅览区,竟又看见昨天那个男人。他拿着一份英文报刊看的很入神,一身学术气息与那一脸豪放的胡渣极不搭调。单看那胡子,我想每个人都会发出同样的疑问:他是在装渊博呢?还是在装渊博呢?还是在装渊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