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萌立刻走过来,抢过了那个信封,神色有些尴尬地说:“给朋友写信还是手写亲切……”
“有意思,你高中时似乎信件也挺多的,想不到还保持着这习惯……”
她呵呵笑着,眼神闪烁,手捏紧那薄薄的信封,往回走。
“不过,我看那收信地址就在C市,这么近也写信交流?”徐朗对着她的背影疑惑问。林萌身子僵了僵,将信对折放入睡衣的口袋,端起碗往厨房走,“我去洗碗,你自便。”
林萌洗完碗出来,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针已经指向一点,她这才想起来问他,“你吃了午饭没?”
“没……我可不想跟着你吃白粥。”
“……那你去吃饭吧,今天谢谢你。”
徐朗看着她心虚的小模样,玩笑说:“我伺候完你了,就要赶我走了?怎么也得请我吃一顿吧?”
林萌也知他只是在玩笑,顺着他说:“好啊,徐总想吃什么,睿涵开给我的工资可请不了多高档的东西。”
“你是在暗示我该你加薪了吗?”
林萌耸肩摇头,“我完全没那个意思。”
这里正斗嘴斗得热闹,她放在卧室里的手机突然叫嚣起来。他识趣地闭了嘴继续看电视,她去接电话,刚看到来电号码就蹙紧了眉。
“林小姐啊,你妈妈非要你过来,从九点就开始闹,我说你有正事来不了,她不相信,现在午饭也不肯吃……你看……”
“吴阿姨,麻烦你了,我现在就过来。”
“唉……你要真来不了,我可以请医生过来给你妈妈……”
“不要!我能过来,你告诉妈妈,我马上就过来!”
收了电话,林萌站在床边怔仲了好一会儿,眨眨眼睛,走出去,尽量笑着说:“恐怕今天不能请你吃饭了,我有急事得出去一趟。”
他关了电视,站起来,“去哪里?我送你。”
“……好。”她点头,“我先去换衣服。”
他嗯了声,心有些紧,为她此刻脸上难以掩饰的无奈和悲戚。刚才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在他们失去联络的这些年,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了一楼的楼梯口,林萌才想起外面还在下大雨,她立马回头,“我回去拿伞。”
“不用了,我这有呢。”
和他打一把伞?林萌迟疑,他已经撑开伞,示意她赶紧走。
也罢也罢,反正也不是没一起撑过。
这次的雨下得持久,从昨夜开始,雨势忽大忽小,却从未间断。他的伞并不大,他自然地和她挨近了一点,她才发现他身上有淡淡的熟悉的薄荷味,在雨天更显清凉。
他细心地将伞歪在她这一边,像是没发觉自己另一边的肩膀已经慢慢被雨水渗透,坐上车后,她说去疗养院,徐朗深深看她一眼,说:“你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她感激地对他笑笑,闭上眼睛就想起了高二夏天的那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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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分科,林萌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理科,化学和生物仍是林萌头疼的科目,每次考理科综合,她就痛苦得要死。
高二的第二学期,他们考试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不一定每次都统分排名次。到了五六月,每个周末,只有周六晚和周日下午是空闲的,其他时间全在考试考试考试……她也会累,但作为一个准高三生,她得习惯。
她那天身体不太舒服,上午的语文是胡乱做的,下午安排的是理科综合,看着老师抱着试卷进来,她哀叹一声倒在课桌上,接到试卷快速扫描一遍,再度哀叹……怕什么来什么。
考试时,教室里的气氛是压抑的,只能听见老师走动的脚步声,好多人一致的呼吸声,头顶腐旧的吊扇转动的吱嘎声,还有……无法忽略的,或急或缓的写字声。
小腹一阵一阵的绞痛,老师在走道里轻声说:“时间不多了,大家抓紧。”
她的颈上额上出了一层汗,不知是被热的还是痛的,脑子里乱哄哄似错频的收音机。她在桌上趴了会儿,才揉揉太阳穴重新拿起笔,准备做最后的生物实验题。
大雨忽然磅礴而至,忘了是谁最先惊呼出声,原本专注于试卷的同学们都满脸欣喜地看着窗外。D市已经连续高温了半个月,这场雨无疑是甘露。
林萌这周的位置就在窗边,窗台上还堆着男生丢弃了的过期报纸和她自己的一些书,雨滴斜打进来淋湿了纸张,她才慌乱地站起身听从老师的吩咐关上了窗。
夹杂着湿意的微风顺着没关严的窗缝吹到她脸上,她的心情豁然开朗了,生理上的疼痛也缓解了,快速地做完了最后一道试题。
而半个小时后,她和一群人挤在教学楼一楼的大厅里,看着外面的大雨不知所措。他们都没带伞,只能等着家里人来接。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在家长的召唤下,欢快地冲出去走了。
林萌叹叹气,靠在墙上,她还是等雨小了再走吧。父亲今天去外地出差,家里根本没人,有谁会给她送伞?
一片混乱后,大厅里只剩下十几个人,林萌走出去看了看,雨较之刚才更大了些。凹凸不平的地面已经积了水洼,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
又有几个人走了,她一个人站在屋檐处,渐渐生出些悲哀来,雨幕迷朦了视线,连对面初中部的教学楼都有些看不清了……
身后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一会儿就有人站在她身边撑开了一把深蓝色的伞,她扭头,是徐朗。
“我送你回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林萌眨眨眼睛,摇头,“不用了……”
他抿直了唇线,有些不悦。
他在教室里挨到现在才下来?他随身带伞?呃……好习惯。
只是她不想和他共撑一把伞,有些不乐意,有些……不敢。
迟疑间,他微凉的手掌已经拉着她的手臂,拖着她往外走。她挣扎,“不用了!”
“……林萌,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你想今天在教室里睡觉?”他的手掌顺着她手臂的线条滑下去,在快要碰到她的手时,收了回去。
她穿着凉鞋,地面上的积水几乎漫过了她的脚背,她抬头看他,少年清瘦颀长的身材,握着伞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轮廓英俊的五官,眼睛专注地看着她……
雨点打在伞面上,砰砰砰的巨大声音,竟像极她那一刻的心跳声。
她低头咬唇,看见他的白色球鞋也被雨水浸湿了。
从教学楼到校门,是一段上坡,她有些拘谨地走在他身旁,尽量不让自己光洁的手臂碰上他。
大门处有他家的司机来接他,徐朗似乎很意外,但立马就将她推进后座,他也坐进来,问:“地址?”
“啊?!”
“你家的地址。”
“哦……”她报了地址,看着他小声地说了谢谢,他对她笑笑。她不自在地转开眼,看到他左肩湿了一大块……
刚才……她是走在他右边的。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她被一种难言的感觉俘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