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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阳光守着你(50)

那年冬天,是谁在寒意笼罩的暖阳下穿着单薄的短裙缩着肩膀进入他的视线?是谁扬起灿烂的笑容一步步向他靠近?是谁在上台前明明紧张得只能用反复的压指动作来转移注意力却仍倔强地不愿意承认?是谁带着三分羞涩七分好玩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瞬间拉近的距离扰乱了他的心跳?

是谁……

一寸一寸占据了他的心脏后,又毫不在意地抽离?

他突然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接近于恨的情绪。

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厌弃和对命运的不满。

只有她兀自成长着,越来越灿烂越来越聪慧,但却又天真无邪地保持着原本的自我。而他,似经历了沧海桑田的老者,看着她鲜活而明动地扑向另一个怀抱,痛不成言。

他不是不够好,也不是不够喜欢她。

他只是比沈修晚了十一年。

“一中一直以来都很重视培养学生们的兴趣爱好……”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在持续,他视线里的佳人突然对台下某个地方灿烂地笑起来。

虽然不用想不用看,也知道那边有什么,但周远还是跟随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穿着校服的沈修眉目清晰地安坐于侧方一个又显眼又靠近舞台的地方,脸上是和身前人一样灿烂的笑容。

“让我们欢迎高二年级的周远同学和季离夏同学为我们表演莫扎特的经典之作《双钢琴奏鸣曲》!”

陡峭尖利的声音终于停下,他眼前的人乱动着手指一步步轻巧地上台。他握紧拳头,用力地闭了次双眼,如往常诸多次一样,跟随在那跳跃的脚步之后。

哪怕前方是悬崖,是不可回头的绝路。

至少她曾经在他一个人的视野里灿烂着,湿润他双眼温暖他心窝。

多情却被无情恼 3

这是沈修第一次纯粹以观众的身份这么正式地看离夏弹钢琴。

小时候季叔叔非要让离夏学一个特长,在绘画舞蹈乐器中,她对钢琴最感兴趣,兴许是因为季奶奶常放钢琴曲。

开始几年她很认真,即使偶尔偷懒不练琴,对钢琴的热爱一直不减。作为邻居,他总能听到她的琴声,从最初的破碎到后来的流畅,像极从牙牙学语到口若悬河。连带着他也喜欢上了钢琴,觉得它的音色有太多可能性,就像成长期的她。

离夏对钢琴冷淡下来是这两年的事情,正规课业的增多让她再无暇多练习,刚开始一周听不到琴声他还会不习惯,后来十天半个月他也没留意了。

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你必须选择,而且被遗弃的,并不一定是你不喜欢的,却往往是不重要的。

沈修的位置侧头就能看见主席台,形形色色的领导前辈居然很认真地在看表演。好吧,他也不得不承认,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她和周远在这首曲子上有了完美的默契。

此刻他分明在这么近的地方看着她,却又深深觉得她离他很远。那个世界,他进入不了,也无从分享。有些沮丧,有些不甘,还讨厌脑海里‘她和周远才是那和谐的一个圆’的可笑想法。

掌声落下,他们的演奏竟已至尾声。

沈修眯起眼,看舞台上周远很绅士地伸手牵住离夏,一起弯腰谢幕。同样黑白配的少年少女,美丽得似一幅画。

不安蔓延,沈修猛地起身,大意中一抬脚就是锥心的痛,只能吸气跌回椅子,看周远和离夏下了舞台,在角落处击掌庆祝演出顺利完成,音乐老师过来一手揽一个笑眯眯地说着什么,离夏好像认真思考了会儿,坚决地摇了头。

沈修简直恨死了自己的伤腿,又一阵痛顺着神经传上来时,他忍不住低头轻柔按摩脚踝,还未抬头就已经听见离夏焦急的声音:“阿修你脚痛得厉害吗?”然后她蹲下身,伸手按向他手覆盖处。

她的手很软,按上去根本没什么力量感,只当是挠痒,但她认真心疼的表情取悦了他,他笑眯眯看了好一会儿,才抓住她的手说:“已经不痛了……”

离夏抬头,还紧绷着脸,明显不信他的话。

“真的!”他点头强调,离夏才起身在他旁边坐下,颇为内疚地说:“早知道你就不要来了,医生昨天不是说头几天要好好休息么。”

他其实很怕她这样,虽然她是在担心他。昨天她看着他的伤口簌簌落泪时,心疼比脚疼更清晰。于是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刚才老师和你说什么呢?”

离夏伸直双脚,看着舞台上还在进行的节目,无所谓地说:“说市台的元旦晚会想请我和周远去表演,问我们意见呢。”

沈修皱眉,他以为校庆结束,她和周远就不用一起练琴了的。不过……刚才她是摇头了吧?

“这么说,我还能在电视上看见你了?”沈修笑着说,余光瞥见周远已经换下演出服,又被音乐老师拉住了。

离夏撇嘴:“我才不去呢!高二了,作业多得要死,马上又要月考,没那闲工夫。”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诶……”离夏终于觉出不对,侧身掐他的手臂:“你就那么想让我去啊?!”

沈修笑得眯起眼,“我这不是想你上次电视台也不容易么。”

“真的?”离夏作势起身,“那我去告诉老师我决定去咯?”

沈修但笑不语,她没有受到预想中的阻拦,顿时觉得没意思,又一屁股坐下来哼一声说:“在自由面前,上电视算什么?CCTV我也不稀罕!”

沈修扑哧笑出来,抬手揉揉她的头发,“了不起。”

离夏扬扬下巴,心安理得地神气。

那天的表演,他们到底没有看完,凭借着沈修的伤腿,他们成功请假逃离操场。通往校门的小道上几乎没有什么人,离夏扶着沈修慢慢走,自我调侃道:“我怎么成你拐杖了?”

沈修用手比比身高,“这拐杖也太矮了点。”

离夏恨地咬牙切齿,坚决反对这种诽谤,“拐杖顶多到你胳肢窝吧?”把头凑过来比,“看到没看到没!我到你耳垂这儿了!”

她猫一样把头拱在他颈上,说话吐出的气息弄得他有些想笑,求饶着拨开她脑袋,“你高你高你……高。”

离夏站好,扶住他的手肘,“我是诚实的好孩子,虽然没你高,也没有矮到那种程度。”

沈修连连点头,右手重新搭上她的肩膀,坏心思地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压过去,惹得她一阵惨叫。

短短的一截路,两个人竟然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把伤员弄上出租车后,离夏喘着气问:“真麻烦,那你早上怎么来的啊?”

“爸爸送来的,不过他坐了会儿就回去开会了。”

离夏点头,本来父母今天要来看她表演的,但他们单位要开什么研讨会。

国庆长假,出行的人特别多,连同道路也拥挤了,他们的出租车可悲地被堵在了路口,离夏无聊地东看看西看看,一会儿就不耐烦地哼起了歌。沈修在旁边轻笑一声,她立马瞪过来,“不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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