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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是昨妃(33)

而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欧阳蓉还真不知道。

她只知道的是,某年某月某日,同班的男孩子们打趣,说是有个叫小胖的男孩做梦都在叫菜菜的名字。小胖着急地辩解,后来不知道谁说,喜欢菜菜的人那么多,但是有谁有那个胆子去告白呀?于是,就演变成了大堆男孩的告白大赛。最终,有个男孩鼓起勇气拿了把小刀跪在菜菜面前,说愿意为她去死。

欧阳蓉记得,她当时在中间最后一个桌上看小说,菜菜从洗手间回来就被堵在了门口。她看到菜菜嘴角抽筋的表情,只觉得好笑,正想去打个圆场,却不知怎么的,那黄少卿就突然走过来拿掉男孩子的小刀,说:这东西很危险。

然后,就拽着嘴角抽筋的菜菜走了。

两人的手握得很紧。

应该说黄少卿的手拽的很紧。

菜菜大约也是被事态的发展弄得有点雾煞煞的,所以就乖乖地跟黄少卿走了。

至于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欧阳蓉没有问过菜菜,菜菜也没有说。

只是从那之后,一传十十传百的,很多人都说,黄少卿喜欢蔡彩彩。

欧阳蓉甩了甩头,撇开记忆里菜菜的那段不知道算不算感情的感情不谈,眼下的这个一叟,也确实可能不会是菜菜的良人。菜菜那么淡,不是那么温柔的人能驾驭得了的,更何况,江琪也还没有正式说明他喜欢菜菜,那么,她便为菜菜搅上一通浑水吧?

“菜菜,我饿了。”

“不是吃过晚饭了吗?”

“但是吃的时候我不饿,所以吃少了,现在饿了。”欧阳蓉撇着嘴抓着椅背冲菜菜跺脚。

菜菜无奈地翻个白眼。“那你想怎么样?”

“我突然想吃北湖那家烧烤店的鸭三样。”欧阳蓉嘿嘿嘿嘿地笑,讨好似地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菜菜无语。“这么晚了,要是没有了呢?”

“可是我想吃啊!”

“……”

可怜的菜菜最终还是敌不过欧阳蓉的撒娇攻势,像待自家丫头一样近乎宠溺地答应了她出门去吃鸭三样,结果某女又说自己大姨妈来肚子好痛不想动,于是,悲催的菜菜便被赶出了308大门去到离宿舍楼约有一里路外的北湖。

其实说起来也不远,只是晚了,出租车不好打,所以菜菜只能慢慢走,就当是锻炼身体。

不过还好,F大处在文化区,周围大大小小的都是学校,因此治安很严谨,就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黑灯瞎火的走,也不怕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再说,菜菜的胆子也确实还挺大。

哪怕是走啊走的,听到砰砰砰的锤击声和啊啊啊的嚎啕大哭声,菜菜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拎着快餐盒慢悠悠地从声音来源处经过。

声音是从银行提款机前面发出来的。

离学校还有十几步路的地方,有个建行。挺大,但是因为晚了,也黑漆漆的只能看到取款机前面有个黑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的,是个男的。

菜菜原本是不好奇的,只是本能地瞄了一眼。

不过,就是这一眼,菜菜眉头便扭在了一起。

说她能认出那身影,是假话。但是偏偏菜菜看到了他突然揪住自己头发撞墙时露出的半边脸庞,所以菜菜很纳闷。她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遇到的人一个比一个奇怪。

先说那江琪,再说那魏方言,然后便是这位。

穗风,F大学生会前任会长大人。

记得上一次跟他吃完饭,他喝醉了酒,抱着她的背哭得稀里哗啦。而现在,他又蹲在提款机前,哭得天怒人怨。

菜菜虽然淡然,但毕竟本质上还是个善良孩子,如果不知道他是谁,倒也罢了,但是现在人家一个人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角落里哭得昏天暗地,大约也是有什么难题。不能帮忙解决,至少在适当的时候付出一点关心,会让他好过一点吧?

菜菜停顿了半秒,便硬生生转了步子,慢慢地步上台阶。

穗风虽然很悲伤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是脚步声还是打扰了他的这一点点放肆。

抬头看见来人,穗风收了声,将脸面擦了几下,这才改坐为蹲。面朝侧面,正好可以看到菜菜一节节地上来。“又是你?”穗风的声音不是很好听,特别是哭后,带着嘎吱嘎吱的沙哑。在向她打招呼的同时,又好像在嘲笑自己的失态。

“嗯,我刚去买了点吃的,你要不?”菜菜扬了扬手上的饭盒。

大约是哭得累了,也许也是真的饿了,穗风没说话,只是又多抹了抹脸。

菜菜走到他面前,蹲下来将饭盒打开。一阵鸭翅鸭脚的香味扑面而来,菜菜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穗风的肚子也很争气地叫了两声,菜菜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笑出声来。“饿了吧?”

穗风苦笑承认:“是饿了。”

“吃点么?”

“好。”

过了很久,穗风才点头。菜菜拉他起来,穗风也乖乖地顺从,只是起身时腿脚发软踉跄几步,扑在菜菜身上,因为两人都急着去救饭盒里的鸭三样,于是俩人的姿势便变成了菜菜在前站着,穗风在后站着,他的手越过菜菜的肩膀,与菜菜一同捧着饭盒。

姿势很暧昧,菜菜几乎能感觉的到他呼吸出来的气息。

两人干干地分开,随便捡了块阶梯坐下。

一边看着路旁的栅栏,还有偶尔穿梭而过的车辆,昏暗的路灯下,没有半个人影。

菜菜啃完一个鸭翅膀,回头再看看旁边的人。

穗风很认真地啃着手里的东西,但是手一直在颤抖。以至于真正咬进嘴里的,没有几口。

“要倾诉一下么?”菜菜半撑着脑袋,望他。

“呵。”穗风苦笑,将鸭翅放下。咀嚼了几口,视线跟着车辆从远到近,然后又从近到远。

就在菜菜以为他根本不想说的时候,身旁的声音才艰涩地传出。

“就在刚刚,我爸……走了。”

菜菜没说话。

“我家破产的那天,我爸跟我妈准备去国外逃债。但是路上遇到车祸,我妈当场……去了。我爸重伤……”穗风几度哽咽,但还是没有像之前那样嚎啕大哭。“为了给他交医药费,我在这边打工,我爸在C城,有我大姨在那边照顾。刚刚我大姨给我打电话,说是我爸要抢救,但是医药费不足,我出来取钱……他们说……我爸也……”

一闭眼,泪水顺着脸颊呼啸而过。

菜菜还是没说话。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既然重伤,为什么不接来这边住院,又或者,为什么不去C城,钱的话,他的亲戚朋友连凑个医药费都凑不齐吗?穗风说的不详细,但是她也没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管怎么样,穗风现在的难过,她很理解。

失去母亲,已经让她痛不欲生,而面前这个人,却是失去了双亲。

难怪之前他会那样哭泣,二十多年顺风顺水的人生,忽然之间全部改变,甚至还要背负偌大的包袱,如果是她菜菜,她都很有可能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