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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平阳(82)

对了,她当初养大阿青和去病时,好象花的钱很少嘛!可下一辈的出息大概远远不如大将军和大司马吧……

“……在想什么?”衣料摩擦声响,男主人坐到她身旁来。“我看你皱了半晌的眉都不松开。是孩子们?”

“是在想孩子们,但不是那两个最小的娃娃,他们俩都很好。”

“阿伉他们?”

“不,所有的。”刘风等侍女们为男女主人奉上温热的养生药茶和小点心后才继续,“我刚才在想,几年来这些孩子有最好的师傅、最好的衣食,没人敢欺负,比你少时不知优渥多少倍,但要论将来、只怕连你的一半都不及。”

“呵呵呵,”长平侯笑开。“我们这一代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让后代不会挨饿受欺。至于成就不成就的倒不重要,何况官职权力怎能真的世袭呢?总是要让后来的人才担当大任的。”

长年的奔波辛劳,让他看上去与妻子的年纪差不多,虽富贵日子也算过了二十年,除了朝上朝下的礼仪、他与其他权臣贵族们的气派依旧很不一样,不论是置身一群平民间、还是面对未央宫中出入的宾客、或是身处千万强悍粗蛮的军人之中,他都游刃有余且自成一格……刘风这样随意想着,难得地亲自动手服侍他吃喝——其实也就是把面前几上的东西拿起、放在他手上——“方才我是在算帐呢,一年在孩子们身上花的钱不下三四百万,当年你随卫太夫人到我家以后,我总共才为你花过多少?大概都不到十万钱。”

“哈,公主在算帐啊!难怪眉头不展。”

“我是为你皱眉。我花的可都是你的钱。”

长平侯大笑,“好好,花光了才好呢!”

噩耗

宫中人急急忙忙叩开阳信府邸大门时,正是子时刚过。

很快的,惊吓到极点的舍人几乎是爬进寝殿前,在同样惊吓的女官的伴护下向男女主人禀报一个惊天噩耗:

大司马冠军侯霍去病薨逝

刘风记不起自己是如何进宫的。但几乎是在她跑入皇后宫中的同时,卫家长姑娘也冲了来;去病的亲生母亲则昏厥在家,御医也已赶去。

皇后抓住她的手。

然后,三个女人一齐哭。

不多久,皇帝与大将军长平侯也到了。男人们一点也不想阻止女人们的情绪。

“……月袖呢?”刘风问跪爬着扑到唯一的亲弟面前,“就是去病的母亲?”

皇帝隔了会,答:“不知所终。”

刘风心里痛得将脸埋进掌中。

天亮之前,内廷大臣和在京的重臣全部涌入未央宫。

皇帝木坐良久,摇着头起身,嘴里咕哝着什么、谁也听不清。接着他就带了去病的亲舅去见大臣们。

整个未央宫从半夜到现在,哭声越来越大。

……

天亮了有一段时间,刘风也不清楚自己何时有了意识,她边扶住皇后、帮着母仪天下多年美貌不复的子夫整理仪容,边问女官,“卫夫人的情形如何?……不知道?还不快去探听!”

“皇姐……”皇后极轻地道,“我现在只有你和弟弟了——”

“别胡说,还有皇太子呢。那才真的是依靠。”而不像她,一直的、只有依靠她自己。

“皇姐……”

皇后的手依然轻颤着。刘风倒是慢慢冷静清醒下来。去病还年轻……那么年轻自负!在凶险的边境……禀报的人都是军中跟着去病不少年头的校尉……如果……如果是其他的原因,他们肯定不敢说谎。那,她们的去病,是真的骤然病逝了呀!

她用力回握住皇后的手。君孺也靠近了亲妹妹。三个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静静淌泪。

掌灯时,长平侯来接妻子与姐姐离开。刘风正勉强将吃的东西往自己嘴里送。皇后双眼红肿、但在宫人们半哄半强下进食。

恍惚地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公孙家的仆役马车来接卫夫人走。

“我们去少儿那里看看?”她问。

“不,她晚上会进宫,进宫前先去我们家抱抱孩子。”

半清醒半昏厥的少儿是专程将孩子带走进宫的,顺手也将去病领在身边的小弟阿光带走——阿光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是进退太守礼、说话无懈可击到不像个少年人。

刘风无言。这是卫家、霍家的孩子,不,这都是去病的孩子,而去病其实是皇帝最心爱的孩子。现在皇帝要他们进宫里去的心情,她完全明白。

平公主也带上孩子,进宫陪伴皇后。

都进宫去了……再也不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去病了。

刘风抓住丈夫的袖子,不够,再抱住他的臂膀。

她不想再哭,只想好好地伤心。

* * *

皇帝失去了去病。满朝不论亲疏友敌,全部表现出悲痛的模样。刘风拒绝了除未央宫与卫氏三位姐妹之外所有人的吊唁。孩子抚养于皇后的宫里。她去探望时,大群的宫人和两名医女日夜照顾着孩子,连皇帝也几乎是隔天就来看看,比对待亲生皇子还要亲——皇后亲自抚养这孩子,也对各方都很好。娃娃太小,不知道失去双亲的苦,只单纯地、幸福地享受着诸多疼爱,在一个个温暖的怀抱中慢慢成长。

抚摩着那光滑柔嫩的小脸蛋,泪也能流得少了。

“你去和军中和边疆各郡的人说,若见到月袖有难处定要帮的,而且最好是能打听到她的去向。”刘风以前是不对丈夫开口、要他让部属去做什么的。虽然现在她提的可不简单,长平侯仍然是一口应承下来。

她能做的实在不多。

长平侯更加忙碌。去病本来是边陲的重心,现在脊梁骤失,对匈奴、西域和国家西北部都影响甚巨。她的丈夫有能力为皇帝管理好军队和边疆的安宁,只是……仅他一个人撑着,再多的哀荣也挽不回逝去的生命。

“你要当心身体。”丈夫有了不少白发,她一开始还帮着拔掉,没过多久就因为数量太多而放弃。何况,皇帝也有白发了——她自己居然没有,大概是日子太富贵清闲的关系吧……

“我知道。”

“十年里大概也不会有大战了,就让天下休养生息吧!”

“呵,我正做着这件事呢。那么多的疆土要开拓,各地没有田地耕作的人、还有军士们……有他们的天地可以活下去。”

长平侯不是镇日作梦空想的年轻文生,他只会去做能够做到且应该去做的事情。所以既然他说了,那就不是美丽幻境,而是若干年内就会实现的真实。或者应该说,皇帝不会空谈和空想,所以只要是皇帝希望的、她丈夫定会去完成。

“最近有些人……我直接撵走了,麻烦的都交给廷尉府处置。”

“好,都交给你处置。即使我碰上了也会都交给你。”

长平侯握住她的手,半晌也不松开。

两个人各自想得很多、很多。只是不想开口说出来——说了,也无法达成,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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