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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19)

惠儿傻笑。精致的小脸蛋慢慢长成倾城的美姿美颜。

“女儿长得太好,也不是好事。”紫竹一径地望着小家伙,轻声言语。

徐孝德笑她,“长得不好也不行啊!”

“谁说不行!”

“就像齐王府的杨妃能逃过死劫,不就是因为国色天香的姿容?”

紫竹愣了会,回道,“开个客栈、摇条货船,不也能过得很好?”

徐孝德只搂搂她,顺便将女儿抱至怀中。“她若能为上位者提供慰籍,也不见得是坏事。”

“你——”紫竹勃然大怒。但丈夫接下来的一句话令她血冷。

“薛家、柴家、长孙家,都想与你攀亲。”

“我?”

“岳父大人已被任为门下侍中兼兵部侍郎。”兵变后连升二级,可见颇受重视,而对崔家感兴趣的人也突然变多。只可惜崔家没有儿子,唯一的女儿也已出嫁,只有打主意到目前唯一的外孙女身上。

“可……惠儿才两岁!”

徐孝德脸上看不出心情如何,但牙关咬紧,手背青筋崩出。“得罪了任何一个都不行。我们家一直靠岳父来支撑。”他徐家再不济,总也能保护自己女儿!难道要让花容月貌的女儿,给比他年纪还大的人做继室或侧室不成?!一想到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只觉恶心不已。他的女儿啊……

紫竹刚还庆幸家人全好好的,现在又为了幼小的小女娃犯愁。辞了官、没有官级庇护会更糟;找个门当户对的小男孩子,又怕对方地位太低保护不了惠儿。

“那……我去唐王妃那里走动走动?”即使厚着脸皮也得凑上去。别人攀龙附凤到了寡廉鲜耻的地步、还能昂首阔步的,她又能丢脸丢到哪去?!

徐孝德抽紧了下颚,一言不发。他是个念圣人诗书、正史典籍长大的人,从未想过要靠妻子和岳家飞黄腾达。可如今,一家的平安是靠崔家,女儿的未来是靠妻子。他一介文人是不是半点无用处?

“君辉,”紫竹的低唤拉回他的注意力。“做好你手上的事情,赢得上司和君王的信任,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就好。现在就考虑女儿的终身,未免太急了吧!你这么想要女婿啊?!”

徐孝德喷笑。“看来,还得多几个弟弟来保护我家惠儿,是不?”

紫竹只柔柔地笑。

唐王登基的时候,紫竹怀上了第二胎。

在行动不便之前,她到公主的陵寝去了一趟。不知为何,回来就觉得精神很好。

这次是个儿子,长得像极了他的母亲,俊秀非常。

徐家陷入前所未有的矛盾。这孩子的姓氏怎生处置?

姓徐,克大父母;不姓徐,又有违常理。

此时徐孝德因连续三年里考绩相当好,又精于外邦语言,被调往礼部,还提了一级。

族人们反悔了,认为这个孩子是徐家嫡长子,当然不能给人。

崔礼只摇头,“外孙和孙子,于我而言都一样。”都是他视如己出的女儿所生,他一样的疼爱。反正亲族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宗亲的孩子给他当继承人,人人看好当他的儿子所能带来的好处。

儿子取名徐聃

徐老夫人特地从家乡赶来看孙子,一见到婴儿美丽的脸蛋,乐得合不拢嘴。可是,来的第三天就因为旅途劳累而病倒。

起先大家以为是疲劳和受寒所致。但情形越来越不对。

老人总是说腰疼,用了不少药草都不成。紫竹有些急,找了层层门道才请来位快卸任的老太医。

太医看诊切脉半晌,出得里屋,才轻声对徐家夫妇道:“老人家这病,已如膏肓。”

“……不就是腰疼?怎会……”

“开始时腹内疼痛,几个月后已是全身发疼。病人内腑俱败,骨节酥软,已是不治。”太医行医树十载,见多了生离死别的病家,也未贪几个诊金就告辞。

以后,不论请几个医者、吃多少药方,老人的病势愈加沉重。

这年冬天,徐家几乎耗尽家财,还是没有留住老母亲的性命。

儿子改不改姓,已非重要。

徐孝德办完稍嫌俭朴的丧事,照例提请居丧二十七个月。

没有徐孝德的薪俸,而孩子又身体不好、时不时生个小病,让本已捉襟见肘的徐家更为难过。紫竹只得暗中卖掉几件饰物和衣料。有几回贵夫人们相邀,都被她以居丧推了,实在也是没有像样的衣服可穿。

但父亲赠的琴和公主营中得来的剑是决不卖的。

两人每天看书谈天之余,紫竹都会练剑习艺个把时辰。

两个孩子,女儿已经会跑,她特别爱摸琴弦,并且单纯的为发出的悠长音调而兴奋不已。儿子长得不快,但也会睁着双明亮大眼,有意无意地望着母亲舞剑的英姿,红润的小嘴微张,专注得可爱至极。

事情就是这样巧合,

一批辽东新君派来的少年子弟上请入太学,另有十几名吐谷浑的佛家信徒请皇上准予他们探访几处著名寺庙。徐孝德虽不信教,但都懂些梵文佛学,又会吐谷浑语,就被紧急征召了去。他也只是将好料子的官服改为布衣素带,与僧人们的简朴相得益彰。几名僧人闻听他丧母,还好意上徐家超度了一番,弄得紫竹有些哭笑不得——只希望老夫人在天之灵多少感受到子媳的孝心。

但紫竹有了机会出门。因有不少外族语言的文书需在极短的日子里翻译完,而兵荒马乱的时候重要的官员都不愿做这种事情,所以她也得以内官的身份征应付——吃力不讨好,米粮又少领,要不是父亲出面找他俩,他们才不干!

正心里怨着无法与子女团聚,与母亲阿娘抢漂亮的外孙,紫竹就被一条缂丝带所吸引。

那是路过松江修一座经楼时遇上的,那名女子衣衫褴褛的垂头卖织品。一大堆她几乎无法看上眼的东西中,居然有那么一件令她久久不能移开视线。腰带上有茶花?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织进去的!

紫竹好奇地看了半晌,仍然勇敢地问了价钱。

女子很是吃惊的望向她:初时以为她是男子,但稍一仔细看便知是名美貌少妇,眉宇间的贵气是贫困的人们所难以企及。“十……不!二十文。”女子几乎是尖叫地说着价钱。

紫竹挑眉,她还以为这样别致的东西至少要上百。那看来是京里的东西贵得离谱了。“十五文。”

女子立即将腰带奉上。

“这是你自己织的?”卖者大约有三十岁,双手黝黑粗糙,面容凄苦,不像是能画能织的巧匠。

女子摇头,决计不会讲是拿了别的女红好手不小心掉了的织品。

紫竹也没多说地给了钱。

她隐隐觉得,这是门绝好的生意。

四季常绿的江南,没有皇城坊间的压抑,也不必面对秋冬的萧索酷寒而感伤。到处有着令人赞叹的美丽艺品……只是,这里没有宫廷、少有胡商,民间见识少薄、官吏品性低下,一路行来,甚至不见有京城中那样的英姿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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