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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12)

母亲也没送出门,一切看上去想是不轻不重的平民亲属来访。

回到公主府中、自己暂居的屋子时,紫竹才落下泪。

月下窗边,缓缓弹奏的俱是心酸。

* * *

苇泽关的主楼终于修缮完毕,准予地方长年驻军屯边的诏书也下了——这是紫竹苦等一个多月,没有好书看、没有好菜吃,不由恼火地一趟趟跑兵部的结果。上边的老少爷们都认识这张俊俏但不大高兴的脸蛋子。

于是,一道可有可无的诏书就落到紫竹手中。

“真好!还以为得等上半年,或者我亲自回一趟京才能办成。”公主喜形于色。

紫竹很想横眉竖目。但一转念,公主是让她回家看看才给了这归期不定的差事,别的人要么已没有可惦记的人,要么想回去也没得回。就当白白得来的大假罢!

“他们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何况我一个女子天天往那边跑,让他们脸上无光。”她尚未有足够的官位,又无公主的信函,无法直接见到任何一位辅国皇子,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在外围晃荡。

“真是麻烦。可我又不想为了小事去找哪位哥哥……”

屯兵是小事?紫竹不敢多言,但心里不以为然。这些皇孙贵族的轻重之分,与平民百姓的果然不一样!

沉重的甲胄与刀鞘摩擦,发出轻轻的哗哗声。秋天的白日,有时艳阳高挂、相当炎热,但早晚时分却冷得人直打机灵。

刚回关城,住进主楼分配给女官的单间,紧挨着公主的寝室,她与秀华一人一边,当两个忠心卫士。

房间狭小,但从石砌小窗看出去,可以望见关下的青绿的山麓和飞溅的山泉!

工匠们都认为,工事的坚固当然重要,可是,公主的住处必得用心讨好!连带着她们这些近身女官武士也因而得福。

每天早晨起床,可以听到清冽的水声、看到壮观的景致,戊边的苦楚和简陋的生活都能一扫而空。

“听到你弄出的声响,怎么,在练剑?”秀华一头长发披散肩头,有些迷蒙的大眼溢着娇媚。

未梳妆却别有风情的女人!紫竹怀疑地想,这名同伴已快二十,五品职官家的嫡出次女,且姿色不俗到可以与自家娘亲媲美,居然没有一堆人捧了聘礼上门求亲?

“是啊,外头下雨,又冷得手指头发僵,不如在房里活动活动。”

两人看向公主房门。奇怪!已经快到辰正时分,怎么公主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她平日都是卯正时就起、完全不必女官们按时叫唤——

“公主!”

“公主?秀华冒犯!”

秀华带头、紫竹殿后,两个一起进的平阳的大房间。

果然!床榻上的人儿因为高烧而昏睡。

“好烫!”秀华惊呼。

“我去请医官来!”紫竹转身就跑出去。

守军里只有几名军医和一批用来作帮手的年轻弟子。紫竹随手拖了两个老大夫就往主楼走,管他礼数不礼数的,看病要紧!

“公主是受了风寒,服几帖药即可。”主将病倒对军中士气不利。好在公主公正清廉、赏罚分明,士兵和军官们对她的身份和实力都是非常尊崇的,她躺个几日,各样事务都不会乱。

可女官们责任更重,非但必须狐假虎威的代为处理大小事情,还要轮流守在榻前,惟恐边关的仆妇粗手粗脚的贻误了病情。

“情形如何?”紫竹向进入她房里的秀华轻声问道。

“我觉着不是着凉这么简单。而且昨天公主没有出远门,毛毯也盖得好好的。”

秀华阅历广些,紫竹平常很尊重她的见解。“那,要不要从太原请医生?”

“也好!绑也要绑几个好大夫来!”

“此是内伤长久不治,外加食饮不当,引起气血阴阳亏损。幸亏早点叫小老儿看诊,不然再烧下去可就要伤及肺腑了!”山羊胡子的老头是太原土生土长的医者,皇上起兵前就经常不避贵贱的为贵族与小民看病,朝廷本想延请他进京为太医,被他以老母年过古稀、不宜远行为由婉拒。今天,他刚打开大门打算看诊时,直接被一群士兵“接”走。领头的正是紫竹,她足足花了两个时辰赔罪。老大夫被她的诚意所打动,才不去计较被押着赶大半天的路。

“是!是!这帖药服下三天,以后呢?”

老大夫思索半晌,“公主领兵在外,风餐露宿、体力耗竭是常有的事。小老儿不该过问国家大事,但这病根已下,往后若不好好调理,恐怕……”恐怕活不久。皇家的事情,他不便多揣测。对这位军纪严明、从不扰民的公主,他是非常尊敬的。可身为一名医者,他必须把话说明白。“恐怕命不久矣!”

“放肆!”秀华差点拔剑,被紫竹一把拉住。

“大夫是好言相劝,他是让我们以后多注意,不要以为过了眼前这一关就安然无事!”

秀华杏眼怒瞪,过了会才收敛了杀气。但还是一句回旋的话也不肯讲。

紫竹不理她,继续问明白了,才奉上大笔酬金,派一队士兵用车护送回去。“只怕往后还要麻烦您老人家。”

大夫苦笑,这可不是一般的权贵,而是皇室兵匪!“哪里!这也是小老儿的荣耀。”

药果然灵验。第二天中午,平阳公主就清醒了。虽然还不太能走动,可精神恢复了不少。

“紫竹,以后要好好的请人家来,不能架了就走。”她即使高烧,可还有些印象。

“我打算等您完全恢复了健康,再去好好酬谢他老人家。”恢复不了的话,就别怪她不客气!

平阳只有无奈微笑。顿了顿,才道:“别惊动京里的太医。更别对其他人提。”

“……是!”明明可以不用操劳就能享尽荣华富贵!偏偏,公主选择了这样一条艰难的路!

“这情形有多久了?”唐王虽然对嫡亲姐姐的领兵才干很放心,但总得尽尽主帅义务。他事前未招呼一下就突然出现在边关,结果竟然看到公主病倒!

“两天前刚退烧,公主立刻要去巡视,结果累着了身体,今天又有低烧。”紫竹答道。秀华除了公主,没见过任何大人物,平日的爽朗豪气全成了畏缩。没法,由她这个资历浅些的人代为上阵。

“你们就不会劝嘛!”即使在公主寝室的门外,唐王还是压低了嗓音,可勃然的怒气还是令人心惊。

“王爷不是不知道公主的脾气。即使我俩人将刀架在脖子上,她还是不可能丢下军务不管的。”

“架在谁的脖子上?!”他冷酷追问。

“当然是臣等的的脖子上,以一条贱命相胁。”她做了这事,秀华没做,还仗着身长力大,将她的刀夺下。当然紫竹是是不可能在主君面前自揭同僚的短。

唐王相当高大,现在面容更显冷硬。紫竹半躬着腰身,能听到他鼻中喷出的怒气从自己头顶上过去。非常吓人。这时她倒宁愿遇上笑容俊美的太子,后者从不会对多少有点姿色的女子有坏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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