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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13)

阿姨沉默了会,开始仔仔细细问岳其峰的情况。毕竟表弟是贷了助学款念的大学,她的经济负担其实相当重。在得到听上去比她的安排要好得多的前程后,勉强道,“我们在打听一下。”

“阿姨,我倒不是一定赞成阿华的想法,他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何况刚刚毕业最要紧的是积累工作经验,而不是先跳好的工作单位,这一点你看裴珏一路走过来的经历就知道,她才是真正一步步往上爬,而且以后还会继续升。”他不忘夸我一通,不能否认,我挺受用。

最后,他安抚了斗牛一样的母子二人平心静气的坐下来仔细合计。

“阿姨怕你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才这么急。”我拉了表弟去厨房准备点心。

表弟有些倔强的看我,再看看客厅里讲得起劲的两个“大人”,“我不会比他差的!”

“好,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你是我弟弟,当然应该比姐姐有出息。不过呢,你当年还说要和我一起留学,怎么可以这样耍小孩子脾气?”

我端出长辈的架子,他听进去了,不响。过了会又说,“家里不可能供我出国念书,所以我这段时间还是努力找工作看看。”

我拍拍他肩,这小子已经比我高了近一个头,要请他的脑门吃栗子就不容易了。

“姐……”他抱住我,“你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我现在不考虑结婚,这样你满意了吧?”

“……”

回程火车上,我看着岳其峰有些疲倦的脸,我想,就这样和这个人走下去,也不错。

知名的五星级酒店,我坐在深色调大理石砌就的大堂等客户。我是提前到,所以在约定时间五分钟以前不会打电话上去。

转角楼梯通往二楼的卖场和宴会厅,我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优雅的从楼梯上下来。他有着双温柔的蓝眸,挺拔的身形和淡淡的笑纹。我呆呆看向他,他大概习惯了女性的注视,冲我勾唇,很挑逗也很性感。

但,不是他,他也不会这么不庄重。

“Miss?”他真的过来搭讪。

我笑着摇头,“我以为你是位故人,抱歉,我认错人了。”

“这不成问题,我们现在不是也成了‘故人’?”

我知道有些老外特别喜欢猎外国女性以证明自己的魅力,更不大明白他们的审美观为何与东方人相去甚远。我的客户的电话救了我,虽然他不停道歉自己无法及时赶回来,他改约了第二天,屈尊去我公司。

我没有半点诚意的向这个家伙致谦,转身就走。他不是他……

本来我以为是不足为道的插曲,但几天以后,我惊愕的发现,他成了我公司投产以后的新老总。

我不认为自己是美女,但在外国人眼里大概是很东方的长相,都拿我当心目中的东方美女看,非常的令人困扰。

“先生,我有未婚夫,要带他来参加公司聚餐吗?”我对他的无聊深感不耐烦,“我不想因为上司追求我而被迫辞职。”

“当然没这么严重,亲爱的。”他微笑,是很英俊,但他的轻浮态度让我不高兴。

“那么,能谈一下Mitsui的案子吗?”

“什么问题?”他立即恢复专业态度,这人工作起来效率高得可怕,我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跟上。但相对的,他对事不对人,大家可以任意提出自己的意见,不过一旦下了决定就得绝对服从、完成,有些像军队。除了三不五时的“骚扰”,他还算是个不错的上司。

几位重要主管上司上任第一个月期满、他从饭店迁入公司替他租的高级公寓的时候,带了小礼物去他家祝贺,顺便联络感情。

我带的是一套中式骨瓷茶具,不太贵、也送得出手。老总相当赞赏上面古典的仿明代的书画,和几百年前经由印度洋运往欧洲卖大价钱的东西类似,几乎可以冒充古董。

他的新居布置很欧洲,但又很有这个城市的特征,看来公司总务人员功不可没。我不想和他讲话,装作很新鲜的样子四处打量,书架上的一桢照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照片里是两个有些相象的年轻人,一样的金发、蓝眸,很年轻、也很有朝气。

“那是我的伯父的儿子,比我大三岁,但几年前得了胃癌,去世了。”主人见我看了很长时间,超过了好奇的界限,过来解释。

“请问,他叫什么名字?”

“卡洛。”

“卡洛 连?中间名是Ring?”

“你认识他?”他感兴趣的反问。

我像被抽空了力气,虚弱的连回应也没有。“是……”

“他在中国工作了很长时间,忙得没时间经常进行体检,所以,错过了治疗的关键时期。”他的声音低沉。而我几乎想抱着脑袋哭,如果不是遇见他,这份记忆会慢慢淡忘吧。

“我见过他好几次。”

“裴?他原来说的就是你!”

“你知道?”我不禁有点吃惊。

他点头,转述了些肯定只有卡洛知道的事情。“他刚开始以为你是对方公司安排好的人,不然讲话不会这样谨慎、防得滴水不漏。”

“至少我没说假话。”我不冷不热的堵上一句,“至于有没有价值……我又不知道他不会和公司通气把我给炒了。”

“如果是现在的你呢?”

“现在?我不可能只是个操作工,所以换到今天,我是遇不上他的。”

不知不觉,我和他谈了很多。

“公司总部年中培训,我推荐你去,如何?”

我正要推辞,他接下来的话让我只能点头。

“你可以为卡洛献束花。”

我还是去了总部,一周的培训期很紧张,但排上周末,我多了两天去法国的假期。在法国南部的古城,曾经是国王和教皇呼风唤雨的地方,有着城堡和宫殿,还有百年花园,其精致程度决不亚于中国的经典园林。

宁静的墓地,还有葱绿的树木。我在白色浮雕十字架前放下盆白色的雏菊。照片上的人,年轻、英俊,温柔的蓝眸含着笑意。

老总扶着我的肩膀,我没拒绝,那是关心和礼貌。他默默的开车送我回巴黎的旅馆,他的House在荷兰,而我们都不会去打扰卡洛的遗孀。

“喝点什么吗?”他叫来中式晚餐——比法式的还贵,但他会抢着付钱,却配上法国产的葡萄酒和漂亮的玻璃杯,很奇怪的组合。

我摇头,用汤匙一口一口的吞下不知是什么味道的炒饭;明天一早要赶飞机,而我不想麻烦他带我旅游。我们没有什么交谈。

餐后他坚持送我回房间,坚持给我倒杯红酒。“喝下,会睡得好些。”

我依言,乖乖喝掉。酒的度数不低,进入胃里暖暖的,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你爱他……”他说的是法语,可我懂一些。我匐在他宽厚的肩上哀哀地哭泣,闻着很淡的冷香。在他想进一步抱我时,我抓住造次的毛手,看着他;他是尼古丁和咖啡因,会上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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