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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红(3)

“好可爱……”冯晶拼命的摸、揉这身柔软温暖的毛,丝毫不理会小猫被她的孟浪吓坏了。不必担心被咬又可以尽情的欺负,好过瘾。

“放在我这,如果跟着你,不出一个月就饿死了。”

“好嘛好嘛!我去弄个小窝来,免得小猫咪冻着。”

“顺便教她不要乱拉屎撒尿。”

“呃,这个,红红,我亲爱的可爱的红红,你知道冯阿姨一向缺乏耐心……好,我去宠物市场找找有没有猫砂之类的玩意。”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花红的生活中多了第二个生命,叫阿咪。非常好记的名字。

第 2 章

填报志愿时,花红放弃了提前录取的艺术类学校。本埠的两所专业学院听说风气不太好,加试的时候问题又多,她没钱没后台更不参赛,没道理能考上,还是专心念书。幸好她的记忆力不算太差,对付文科的东西不是特别困难。不然会没书可以念,也或者考不上公费而不得不望着大额自费学费而兴叹。

天气逐渐炎热,再讲究打扮的女生也拿汗水和庞大的课业压力没办法。这种二流高中的特点就是人工美女多,而各个学校无聊的男孩子们都跑来她们学校找“女朋友”带出去现。

“花红,听说你要考S大?”

隔壁班的篮球队长——高三还打球?想去体校?“希望能考上吧。”她懒得理她,提了热水瓶回教室。那傻大个不敢追进其他班级的教室,老师们个个火眼金睛,哪个胆大包天的做复习功课以外的事情就是大逆不道,然后就等着学校家长一起围剿吧!

他想说自己也考S大,将来可以当校友,不过花红冷漠的反应让他退却。没关系,考上就好办了。

蝉鸣声传进午后静悄悄的教室显得特别响亮。

六月了,除却少数几个关系足够的学生,其他人都需要高考分数,所有学生的神经紧绷,连考生的亲友都跟着紧张。

“小花,阿咪有没有中暑或者不舒服的地方?”

“它很好。比我还好。”

“哦,那你呢?有没有把握?”

“以我的成绩,电大职大绝对没有问题。考得好一点的话能进S大。”

“……那好。还有什么阿姨可以帮上忙的?”

只要不帮倒忙,万事大吉。“没有。”她不需要别人过多的“关照”。

毛毛的动物在讲女主人电话时爬过她的脚面,有些痒痒的;长长软软的胡须轻轻划过小腿的肌肤,惹得她一阵哆嗦。这小东西越来越大担,仗着主人的宠爱,连咬坏椅垫、弄脏地毯都只要小脑袋伸到掌心里磨蹭着舔几下就跑掉,留下一堆烂摊子让无可奈何的主人去头疼。人类小孩的功力大概更胜一筹吧。

快考试了,心境的烦躁估计每个学生或多或少都有。连心爱的笔刷都在哭喊着要得到更多的注意力。

很久没有出门踩踩地气。花红的脾气是一旦开始一副画是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所以她只能拿了相机走。即便再夸口不在乎学历,终究那玩意是通向成人世界与社会地位的PASS,如同婚姻。

七月下午的树荫底,温度已经飙高到令人发指的数字。扑面而来的热浪可以将不小心选错时间的小家伙烤晕过去。阿咪大概有动物特有的长处,冷热不怕,很干脆的趴在地上最光滑柔美的一小片草皮上睡觉。

这是住家附近的公园,人气不因气温而反比下降。人很多,各个都打算流一身臭汗以后回家痛快的浇满头满脚的冷水——浇冰水会感冒的。

草皮另一个好地方给个写生的家伙占去,悠闲的让人想痛揍他一顿。居然在大热天写生!

花红走过去,对自己说只想看看这家伙有多糟,顺便嘲笑一下,却没细想从来冷淡的自己哪来的火气。

铅笔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他在画眼前的景,却又不是——他在画心中的景。云应该是这样的,树木花草应该是那样的,人应该是……快乐的,老人孩子在做着他们会做的事情,然后快乐着。还有一个与半大的猫一起午睡的女孩:是她自己吗?她应该这样恬静的在午后的公园草坪上休憩?

“怎么不睡一会?”画者抬头,笑对遮住阳光的不速之客。

“你画得很好。”比她好,既写实之至,又充满了理想,不像他这个年纪能达到的深度。“你几岁?”外表很难判断。

“快三十了。”他自嘲道,“年纪一大,看到的东西和年轻时不太一样了。”

“你年轻时看到的是什么?”花红固执的追问。

他想了想,“自以为的艺术。疯狂的追流派、批评别人的作品太匠气,觉得老师同学父母不理解。”为什么和个小女生谈这些?他顿住,“放暑假了?”

“后天就要开始高考了。”

两个人再没交谈。他继续画,她看,然后拍了几张照片。事后她发现这台相机的自动取光太差,人物有些看不清、背景光线又太刺眼,真得换一台了。但照片还是忠实的将年轻画者和他的画拍得很清楚,这得归功于对焦的准确。

画得真好。就应该是这样的啊……

乱七八糟的沮丧反冲淡了考试的紧张。花红那次考得相当好,高中时代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冲进年级前十名。苦等到分数下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往某个不算清晰的人生目标前进了一大步。

一个星期不到,录取通知书送到家。花红立即打个电报给万里以外的父母,她上了S大中文系,别奇怪钱怎会突然少很多——要付学费嘛!

冯晶在八月份终于干了一件临时监护人该做的事情:弄了部不算太破的轿车送花红和不多的行李到只有四十分钟自行车程的大学报到。

殷勤的大学“师兄”们抢着给从轿车上款款走下的清秀妹妹提箱子,还有后厢盖里放着的小巧折叠自行车——她考上大学的礼物,当时还是很新鲜的货色,天晓得几年以后就跟两件衬衫相同的价格。

“谢谢!”她礼貌的和司机道谢、告别。然后立定于称得上气派的大门口。这就是大学……希望不会太无聊。

果然无聊。呆板的课程、老旧的宿舍,据说理工和外语科系的可以辅修第二学位,可以在二年级换专业,可以住新校区的新公寓楼。为什么他们这群被边缘化了的中文系学生得到的就是次等地位?

“我们要争取国民待遇!强烈抗议文学院的不公正!”

“是啊!至少得让我们辅修个外语专业,不行的话弄个外教也好。”

“……”

有了加分才考得上的二流高中学生更被遭受次等待遇的学生边缘化,花红不太清楚他们在抗议什么,也不太懂这帮男女的“专有名词”,听得一头雾水。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少成绩不高的男同学基于性别平衡原理塞到原本阴盛阳衰的中文系,以免一群小女人整天混在一起荷尔蒙失调。同一性别的畸形环境还是挺可怕的。

仔细看课表,中文系没有红楼梦的学习?好,反正没兴趣。有选修国画课?倒是想研究研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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