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经常用力过度？”
“这倒是常有。”
腾空思考了一会儿，“气血皆为根本……看来我的丹药配方不太对。只重补气、调和，未曾好好兼顾补血……不过你年轻，与年长者们又有所不同……”
裴旻自小练气，腾空一讲他就明了。“可这丹药委实有用处，否则好几回我就力竭而亡了。”
“一颗丹，三十钱的药材，自然得有用。不过……我居然漏了补血。”
腾空大受打击，但面色过于平静，旁的人一时分辨不出她的情绪，但裴旻观感敏锐，察觉到她的气息变化很大。
“青年战士除非受重伤，不然补血多了，反是不妙。真师不妨分几种，老少、男女，平时及流血受伤。嗯，内伤也不能多补血。”
腾空听进了他的话，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点。她微微苦笑，“走之前，我得改配方。”
“不妨先让我试试汤药。”
“……好……真是惭愧。”
旁边伺候的三名年少些的侍女之前没有见过裴旻，可也听说了不少。但今日看来，这位年轻的将军，其实就是位特别好说话、随便怎么折腾也死不了的药人啊！
不过裴旻接下来做的事，让她们十分诧异。
“这是陛下赏赐的东西，”裴旻送上随身带来的一个小藤箱子。“这一回去，也不知能否活下去，真师就帮忙存着吧……”
这是，交代后事？腾空有些惊愕、犹豫，但也仅仅是一瞬，就收下箱子，还当场打开看了看，“阵亡的军士很多？”
“以后还会有。”
“上次，你送来的少年们，十五岁以上的都应招募从军了。”
“是，我见过了。”那些倔强健壮的孩子，其实被教养得很好，识字懂礼，与之前食不果腹、如野狗般挣扎生存着的娃娃不可同日而语。
“……算了，都送来吧。男女老少，吃饭穿衣，识字练武，学医制药……再不济学着伺候主人……总能活下去。”这也是她一直在做的事。对于军人，尤其是遗属，她都是极为容忍关照的。
“多谢真师！”裴旻长身行礼。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她。
“你若受伤了，就……来帮我造道观吧。”腾空一点不在意。不过这样有些敷衍的话其实有点咒他伤残的意思。“我将来要离京隐居修行的。”
“……好！多谢！”隐居？以她在养生养颜上的名声，想都别想隐！可，既然她说隐居，那就叫隐居好了。
裴旻呆了一个时辰，还是走了。
等他走后第二天，腾空才知道，他很得天子的欣赏，并以军功升至游骑将军。不过就那箱子里华丽大过实惠的十几匹贡缎，天子的赏赐主要是给所有军士们看的。
无言地坐了会，腾空从中挑了一匹最素淡的缎料，吩咐为自己做一身法服。至于其他的——
“都送去敬亭山庄……可以用来做承尘。”和靴子、座垫之类的，不过后面那一句实在太不敬了，她没说出口，但想必师傅会那么做。“嗯，让央妪和于嬷来一下。”
远行除了颠簸，其他都能让她心情愉快。
“你们，谁想去见识，也不怕吃苦的，都能一起走。”
第55章 再次
跟着军队西行，虽然少了舒适，但安全无虞。
腾空对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心腹男侍从都去了前线而有些郁怒。但之前的几个识字勤快且学了些武技的女孩们让她心情好不少。其中两个十四岁的女孩还能驾车和骑射！
“你们一路就练骑射，累了上马车看书、背书，功课我会一个个地考问。歇息时一起帮忙做饭杂务。”腾空对所有随行的男女老少一视同仁地发了两袋零花钱和两套御寒衣物，“到集市城镇，你们看当地人穿戴什么，就去买。钱不够再来领。”
新来的孩子们在年纪大些的女孩子的带领下适应得很快。腾空为了尽早达成目的，从不吝啬多花钱甚至浪费钱。又或者，她其实是收养了一群孩子，当孩子们长大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吃苦、作战、死亡……她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教他们如何更好地活下去。
“真师，针座已制好。”
于嬷在各处首饰行铁匠铺到处跑，终于弄来了腾空不惜重金要打造的空心金针和带手柄底座。
腾空先查看那一匣子针，融了铁和银的针有韧性但十分坚硬，前端到中间部分是空心的，分量匀称。底座分成两个部分，一个可以将针装入，另一部分是盖子——非常精巧，也非常昂贵。两个底座，一匣针，材料不值多少，但工钱是足足三两黄金。
至于这玩艺的用途……
腾空回到小药房，从一堆盒子里拿出一个不起眼的，打开，里面是八只红色小瓷瓶。开启其中一个红色的瓶子，然后将那一匣空心针一支支地蘸去瓶中的白色粘液。最后，连瓶子也一起装进放针的匣子里。
接着，她起身去自己的小宅院，命抓只小鸡来。她也不避讳，当着几个小少年少女的面，将手里带底座的针快速刺进小鸡体内，然后拔出。原本热烈挣扎的小鸡立刻停止挣扎，头耷拉下来。
死了。效果很好。就不知一个成人会多久死去……
“将死鸡烧了。这毒很烈，绝不能碰到伤口。以后你们的匕首练熟了，可以抹一些防身。”
孩子们虽然惊诧，但他们不论男女一直训练武技，互相搏击，也都清楚将来不可避免会参与杀戮，特别是男孩们很有可能上战场，所以大家很平静地继续去做该做的事。
腾空开始清洗金针，先用清水然后是烈酒。
这种粘液有个极为贴切的名字：见血封喉。
思考了下，腾空最后还是找裴旻来一趟。
“这是见血封喉。”她郑重地将两只瓶子递出去，不意外地看见他突然瞠大的眼。“小心些抹在刃上，只要见血，敌人很快就倒，但只能用一回。记得绝不能碰到自己的伤口，否则也会很快身亡。”
“……多谢。”
“你如果要别种毒的话，不妨告诉我。”
“呃，不需，不需。”裴旻背后在冒冷汗，“嗯……真能见血封喉？”
“你可以在敌人身上试试，看多久身亡。”
试试……裴旻眨了眨眼，然后笑开。这位玉盈真师确实良善，却绝非可欺。“好。”
“……上次的冻裂膏可好用？”
“非常好，抹了真不会开裂，也不会手滑。”
“……有时间，你来教教这次带去的孩子们。”
“好！这次车队可要专门护卫？”其实问了也是多此一举，看这可怕的毒就知道了。不过兵部一堆人都跑来关照，务必要照顾好真师的安危——她慷慨给出的药方可有着极大的用处——他总是要多提一下的。
“不需。我这些孩子们各个不怕苦，能杀人。”
“……”瞧吧，果然是多此一举。
***
玉盈真师再次去西域的消息在京中虽然波澜不惊，但大家仍然记得当年的雪莲枸杞酒和草药茶。于是，光“易”来的马和马车就塞了一院子，连后宫妃嫔们都特意召见她，很是“婉转”地要了一堆东西，还打发一位太医、两位宫廷医女和一队皇家护卫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