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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罗衣(37)

“缙郎诗句普通,但文章言之有物,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三十年后定能居得高位。”他还有一位出色的夫人在身边扶助……“虞祯姐姐能得幸福。”

腾空的话起落转折太大,长公主愣了下才全部明白过来,当下乐开。“哎,腾空,你能记下上千药材,几百个穴位和无数方子,可你到底记住多少首诗啊?有十首吗?”

腾空怔了下,想了半晌,回道,“十首是不止的。”也许有二十首吧,但三十首大概是没有的。

长公主连忙用袖子遮面,无声狂笑了好一通。就自己所知,腾空只会写笔记、药方,一条条极其清晰易懂,除了药书,竟写不出一篇完整的文章!

腾空无语地看着她,面上没有任何惭愧或无奈,仿佛在讲别人。“师傅,腾空天生就是修行制药的料。这诗文,也就是陶冶情趣罢了……嗯,反正不是有写得好的,拿来我看看也就是了。”

“好好好,呵……我的腾空只看传世之作!这一样,全京城都是知道的!”

第41章 再婚

越发像仙人的腾空随师傅进宫时,嫔妃和命妇们都盯住她不放。

长公主因此大为愉快。各色妆容之中,就这两个师徒几近素面——却还是抹了好几层东西,既有天然幽香又使颜色年轻健康,看得妇人们嘴上不屑、心里直痒,然后开始计算长公主的真实年纪……这快四十了吧!居然不涂粉也敢出门……算了,还是向百泉县主打听下,得花多少代价才能弄到长公主脸上的东西吧!这女人绝对抹了极品脂粉,不然那面皮怎么可能光洁润泽如斯?!

确实,有些不熟悉的命妇在嫔妃们看好戏的目光下询问腾空如何养颜,结果被后者从四时吃喝到日常起居,从头挑剔到脚。最后悻悻地决定:干脆就送几样自家库房里生灰的药材,“交换”些香脂药酒药茶就行了。这样不能多吃那样不能随便喝之外,还有打坐、禁食,这都是什么日子呀!

“……你问腾空如何将自己养得仙人一样,既是问对人,也是问错人!她之前一年多都在修行,每日一饭、一茶,打坐五个时辰,看药典写笔记又是五个时辰!”长公主得意得快有些忘形了!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呢!现在谁又敢说自己的玉真观只是换个匾额的公主府来着?谁敢多传,就让腾空拒之门外,给再多钱也别想知晓养颜安寿的法子!

最后,还是腾空将师傅的得意劲头压下去了。

那般一丝不差的礼仪,宠辱不惊的淡泊,婉拒了所有赏赐,却纤指一点,要求将金玉锦绣换成半园子的菊花制药茶——真真是把众人所有的想法都浇熄了。

“……安西,一半的日子是寒冬。马若直接和冷水,会冻出病……冬天没什么可以吃的,只有存在地窖里的豆子、腌菜和杂粮,一年里也只有瓜果收获的那一个月是吃得开心的……我们这样几件衣服,会活活冻死的,即使有厚毛皮……第二天也是一具尸体。所以春风不度玉门关,多少是写的天气……”

熟的、不熟的嫔妃命妇们,听腾空讲着边境种种。一点不生动,毫无趣味可言,只,在场的大多数妇人都有亲属或族人在那里——

“我家的二郎也在安西,可信上从来不提这些个苦处。倒提了不少歌舞。”

“确实有不错的歌舞,但一年里,可以快活的也就两三个月。可就这两三月,正是战事纷争最多的时节。此外,冬天,牛羊若冻死的多,边民和牧人部落的,要想活下去,还是会血腥征战的,所以,安西驻军委实辛苦。我这次回来,就想着做出些防冻的油膏的方子,要便宜又好用的。”

女人们的注意力瞬间被转开。

“真师制的油膏,冬天用着不油腻又润滑得很!”

“那香味,堪比最好的胭脂。”

“……”

“……”

腾空轻笑,她就是拿了贵妇们给的大笔财物,来为普通困苦的士卒们做些什么。“给军士们用的方子,自然第一是便宜。我们用的一小盒,抵得上他们用十年。”

贵妇们想想自己付出的代价,然后纷纷掩唇笑开,个别地位高的还嫌弃地扫一眼笑容太甚的长公主——瞧那半老徐娘的素面和素手……这徒弟收得实在是划算!

***

裴旻的回信在入冬后才到。

说是回信,其实是一个大包裹,由回京报信的军士捎来。有几袋药草和一叠厚厚的、用油纸包着的纸张。

央妪接的包裹,当即塞了一袋百文赏钱和一小盒治冻伤的药膏给那名风尘仆仆、手脸有不少青紫冻疮的军士——不同的季节,腾空让央妪送出手的东西皆不相同。

对方自然是极高兴地接下了。

腾空花了两天时间,细细看了所有的用药记录和当地人对几种药草的用法,再核对药典医书和笔记。

这个时候,让太医院、药铺、胭脂坊等处做的东西也都齐备了。

腾空亲自抱了一个盒子上马车。盒里也就是两袋药丸和一罐面脂,还有装在一个个细纱小袋子里的药茶。这些都是有价无市的金贵东西——玉盈真师不做生意!

王缙未住王氏家族在京城的老宅,他住妻子李氏县主虞祯的宅邸里。不过也是临时呆几天,立刻还要回扬州任上。

李虞祯跟着赴任、跟着述职、再跟着回去。她专程稍信给腾空,而且一点不客气地指明要补送“贺礼”。全京城的贵妇都知道李腾空的贺礼从来都与养生、养颜有关,因此只要有机会就定会先去拜会、送礼物,逼得腾空不得不以回礼的形式易物交换、各取所需。

“姐姐,扬州过得可好?”

“很不错……有几个妇人想拿我婚书不全做文章,我也没当场理会,只去找了刺史叔父,还有道御史夫人表姐,狠狠收拾她们的夫婿……从此,都乖了。”

腾空不做评论,因为她碰上这种事肯定也会差不多处理,所以只平和地搭脉。

她不擅长医术,但脉象还是大概明了的。“扬州夏天比京城长,冬天没有京城干燥,所以少用温补……”

聊了一会儿,李虞祯迟疑了下,问道,“你的那位裴校尉,为何不调回来?我听说西边打得极艰难,那个什么高将军指挥起来,比不把士卒当人的少年霍去病更可怕……几千里雪山沙漠的奔袭——”

她的裴校尉?呵呵,这个说法很有趣。“这次我随大队文人去安西,就是他和同僚一路护送的。既然决定上战场挣军功,那就不能半途而废。何况,练了本事,总要用了才知道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李虞祯瞪着腾空,半晌才长吁一口气,“那要是他受伤了?”

“一路去安西,各处的军医们都对我很尊敬。”

“……那要是阵亡了?!”

“从军、入仕,都有危险,不是吗?况且,我乃出家修行之人,对死生之事本就应堪破。”

李虞祯摇了摇头,“这是你自己的事!算了,喝茶。嗯,腾空,你来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