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素手罗衣(17)

长公主在两天前召来好些位御医、真人甚至僧人,在问明白腾空不会有性命之虞后才稍微宽心。现在看见腾空不曾消瘦多少且精神不错的样子,终于相信:自己的徒弟是真正的道家真师!

第二日,从早到晚,玉真观贵客不绝——身份不够贵重的还轮不上。

腾空一身华美法服、全套玉饰,衬着白皙精致的面容,在来访的客人们眼中更是仙气十足。

长公主之前询问腾空闭关的事情时,动静太大,结果连在外地的司马子徽都闻讯赶来了。

闭关修行本身并不稀罕,可是,以腾空的出身与年纪,却实在罕见!连天子都派来太医丞,目的是看看这种修行方式对身体的利弊。

父亲李林甫下朝后便来了,结果进来了也没地方坐,待他看清楚满室的清华贵胄后,留下礼物乐呵呵地回去了。

今天长公主很得意,她拿出自己的茶居来招待拜访自己弟子的客人,同时也让暗地里闲话不断的贵族们羡慕一下自己的不老容色。

“……闭关、辟谷,并非修行必需。以腾空所见,一是饮食得当,二是心境平和,这才是养生之道。”

今天招待客人的是清茶,腾空又另外加了三味补气的药——对她自己最有利,对别人应该也不错,反正男女客人们包括长公主都高兴得很。

玉真观可谓天下第一贵重的观,餐食自然是上佳。观里在腾空年初时就开始的强力干涉下,已将猪油全部换成菜油和茶果油。长公主在如何显年轻、健身体方面完全听徒弟的,自是想都不想便听了。加之其他众人从腾空那里得的好处虽不及公主,也各个皮肤润泽、气色颇佳,于是玉真观出美人的说法开始流传,一时间倒便宜了京畿的士人们,他们又多了处献殷勤的高贵所在。

午膳食物偏清淡,但茶果油用得大方,还有一道放了不少海外香料的香煎肉。酒自然是腾空制的——最贵的两种。

几名贵妇没有将对长公主的妒嫉表露出来。年纪不小的独身公主,居然顶着张不老面孔,与年轻朝官过得有滋有味!若非长公主一贯摆出不干政的姿态,怕是有一堆御史和大臣们要拼死弹劾她有不轨之心了。

饭后散步赏花——还是有人来赏草药的,因此腾空还是挺欣慰,自然与他们多说了几句。半个时辰后,饮茶时,满室贵胄几乎将腾空说的话当成圣旨。

直到掌灯。

连着两日都如此疯狂,长公主不高兴了。京城贵族多如牛毛,可又有多少值得她这样的身份亲自陪着?!

而腾空的身份也摆在那里,有名气有修为的县主真师,除了皇室近支及三品以上的官眷诰命,她可以一律不见。

“……诗会?我不懂诗文。”

“……酒宴?我辟谷,不吃那么油腥的东西。”

“……乐舞?送错地方了。我五音不通。”

长公主这几日最大的乐子就是听爱徒拒绝各种邀约的理由,然后自己去傻乐。连两名年轻亲王都吃了闭门羹,然后被她这个嫡堂姐当成笑料。

然,长公主毕竟在宫廷血腥争斗中长大,该招待的绝不会含糊。

“腾空的药酒,本王每日一杯,喝了两月,现已停了半月。是否要换一种?”岐王另有从一品职官在身,是朝中响当当的人物,也是长公主不愿得罪的堂兄。

腾空没有立刻回答,只详细问了御医诊脉的结果,以及日常的状况。“王叔请停用补汤,酒的话——”

“我可不爱那些又淡又甜的。之前你的那种酒就非常好!”

腾空苦笑,多饮烈酒绝对不利岐王的健康,不过她有别的法子。“下月,雪莲新酒就好了,腾空会送来王府。”

“好酒?”

“好酒,好药。”

“哈哈!好!”

“王叔还是用下药炙的好。”

“那个太麻烦!酒不错,嗯,以后吃食也改用你说的茶油罢!”

岐王让她唤他叔父,是很大的荣宠了。只希望父亲不要以此又搭上一条升迁的人脉……

第18章 再会

腾空高估了自己。

父亲早就与岐王关系很好,或者说,除了可能妨碍父亲掌握更大权势的少数人,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坏,从朝臣到后妃,从武士到内侍,即使不喜欢他的、至少还维持着点头之交。

她大约也明白,本朝似乎没有开朝那么清廉,至少父亲的那些俸禄收成,连那么多体面的嫁妆也不够的……

家中总管又送来黄金和制钱供真师花用,腾空照例以刚刚泡制好为由,同时献上需要用两三把白玉酒壶来“交换”的昂贵药酒、附带药茶和配方笺。父亲摆明了要一直养她的态度,那么她绝对要回这个钱款的!总管本来是奉命推拒的,但腾空面无表情地直接请玉真观的管事“帮忙”送酒去,而这位管事可是从八品女官,他根本得罪不起,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

岐王之前只听说,没有实际见过腾空,对这位出家的宗室也不以为然。但这回亲眼看到、聊过之后,立刻变了态度。传奇中的老僧人、老真人如何如何,大家是压根不起波澜的;可要是换成身边的人,人们就会非常受震动。

腾空带了酒上门时,是王府内侍总管亲自迎入的。

因为师傅、父亲都相当重视,她瓶子用的是用的西域玻璃瓶,底酒是少有的淡金色葡萄烧酒,药材更是贡品和大药铺中的佳品。时间到了以后她亲自品尝十日,调息时仔细感觉无误后才送来。当然,一众贵族见到长公主本人的效果,再被她闭关修行后的“仙气”狠狠震撼住,以至于走到哪里都必然开正门热情相迎——但腾空至今只主动登过岐王府的门,也让旁的贵族无话可说。

巧的是,前殿已然有好些位客人,年纪不等,士人打扮。腾空基本都不认得,但其中最年轻、未加冠的少年人却眼熟,正是近来风头不小的太原王氏才子,不过她真的没记住他写过的诗文。之后,陆陆续续的又有十来位士人到了,还有个把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的。

王氏倒是先过来见礼。

“玉盈真师。”对方长揖。

“王郎君。”腾空回礼。论身份,她在对方之上,只是出家人讲究的是对所有人都谦逊有礼。

腾空不大记人,想了下才确认:上回见到的王氏堂兄弟,当哥哥的更稳重、当弟弟的更明朗,所以这位应该是哥哥……王什么来着?

岐王很得意地向在座的客人——都是男人——介绍“大有修为”的李氏宗女玉盈真师,并且点明白她是长公主唯一的、心爱的弟子。

“腾空来得正好,阿维正要奏新曲。”

“腾空洗耳恭听。”她拒绝了重新安排席位,坐在最谦逊、也是视野最好的下首末座,并且摆手不让侍女上酒食。

“咦,腾空,你又在辟谷?是什么都不吃?”岐王本人是不高兴修行的,但任谁都会好奇啊!何况是腾空这样花儿一般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