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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豹(出书版)(26)

第8章

转过天来果然睡过了头,是被一片鞭炮声惊醒的。阿多向四周看了看,路家声已经不在了,他一跃而起,伤口被扯痛了,咧开嘴滋滋的倒抽着凉气。

楼底下聚集着很多人,热热闹闹,也看不出哪个对哪个。阿多有点奇怪,这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怎么好好的还放起炮来了,他摸出屋,见老张在门口站着,一脸喜气洋洋的表情。

“这是玩什么名堂?”阿多抓了抓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路家声,秋雨过后,天气已经有点凉了,他穿了米黄色的长袖衫衣,底下是一条白裤子,身量修长,脸上挂着笑,在阿多看是有点假,不过大多数人已经习惯了他的表情,认为那叫和蔼可亲。路家声对自己的形像一向十分注重,接近于偏执,他不穿过夜的衣服,从不会对人发火,但阿多觉得,那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没一点脾气。

阿多近乎贪婪的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渐渐掉转,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肩膀很周正,是衣架子的身量,所以手搭在上面就显得份外刺眼。那一瞬间阿多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是乱,找不到苗头,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梦境,灰暗的惨白色,仿佛预兆着什么。他有点冷,把身子蜷到了门框后面,想把自己藏起来。

人群一拥而入,路家声是主人,要让杜冷先进,他倒也不推辞,笑着说道:“你我还客气些什么……”

这话稍一寻思就能听得明白,大家都是一家人了,就没什么好计较的,旁边人也就想到了妮卡身上去,倒也算不上牵强。阿多的心里却有另外一种忐忑,见路家声也并不反驳,微微一笑,让杜冷落了座。

往后他们说的事阿多都听不太懂,无非是我打你你打他他再打我,阿多不明白,这世上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心眼,乱七八糟,并且乐此不疲。

杜冷和路家声说的倒都是正事,主要是双鹤城一战,表面是赢了,但赢的并不轻松,照杜冷的想法,李庆后实在不该有这么强的实力,路家声却说:“人不可貌相。”

杜冷笑起来,随手拿了个杯子,往他跟前一搁:“你看好了,这是个杯子,不是水缸,它能盛多少东西,你和我眼睛都能看得着,我就不信,你就真是一点都不明白。”

路家声不置可否:“明白什么?”

“你行。”杜冷指住他:“你跟我装到底。”

路家声笑了笑:“我是真不明白,不像你,手眼能通天。”

杜冷心里有鬼,被他拿话一堵,就翻了个个儿,立刻笑着打岔:“李庆后是个糖人,空有一层皮,跟你的兵力是没法比的,这也是我一直没有出兵的缘故。”

路家声笑而不答,他不出兵,不过是想捡个现成的便宜,没想到势头不对,越来越见凶险,只好见风使舵,改了方向,不过这话留在心里想想就算了,因为明摆着的事儿,谁都知道,但谁又不能说。

“可看现在这情势,李庆后他明显是有后手。”杜冷想了想,又说:“先不说他用兵神出鬼没,就说这股子嚣张劲儿,根本没把谁放在眼里。”

路家声淡淡的说:“这话也不对,他是忌讳着你的,不是还给送了寿礼了吗?”

“呵呵……”路家声也笑了:“就是,好兄弟。”

杜冷又是一窒,半天没说出话来。

路家声倒站起来打圆场:“以后可真就是一家人了,生死与共,什么事你都多担待着点儿。”

“那是那是。”杜冷转瞬又换了一张笑脸:“不过也要互相担待,总归是一条路上的人,谁也不再有二心对不对?”

这话明显是说给路家声听的,也是个至理,不过好多事就像那个人所共知的着名的寓言,喊一声狼来了的时候,人都会往上扑,两遍三遍,谁再信谁就是有毛病了。路家声这话也听得多了,全不往心上去:“说的对,谁也不能再三心二意。”

两个人一拍手,哈哈一笑,仿佛自此就亲密无间,皆大欢喜了。

到了晚上,果敢一条老街都能看见小楼院子里的烟花,轰然一声响,铺了半边天空,李庆后明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看的,说要沈住气,偏偏心里就是一阵阵的发慌,以往还抱着几分侥幸,以为杜冷是独善其身,无论如何也不会瞠这趟混水,哪想到他竟真的跟路家声膘了膀子呢。

李庆后回头看了牙生一眼,他歪在藤椅上,正用胭脂花染指甲,他的手很白,晶莹剔透,指甲刚长好,有一点扭曲,胭脂花敷在上面像浮了一层的血渍。李庆后没来由的一阵做呕,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你个烂货,我要死了,你也活不成!”

牙生软绵绵的往他手上一搭:“你急什么?”他微微一笑,光艳照人。

李庆后怔了怔,颓然的退了几步:“主意是你出的……你别想开脱……”

牙生笑而不语,微垂了眼帘,摆弄自己的指甲,李庆后挥手抽了他一记耳光,他略晃了一下,眼角一挑:“这么点风吹草动就沈不住气了?”

李庆后盯了他一会儿,见他妖极而艳的脸容,被雪白的唐装衬得华美绝伦,轻吸了口气,在他脸上狠捏了一下:“宝贝儿,你也知道,我是舍不得你……”

牙生笑了:“你不用急,把心放回肚子里,那两个老狐狸,真凑到一起,反而不如单打独斗,谁也舍不得自己的兵力,唯恐吃了对方的亏,中国人不是有句老话,叫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反而倒没水吃了。”

李庆后倒没想到这一层,一看他们联手,就心慌意乱,听牙生这么一说,又见他一脸的气定神闲,心里虽然稳当了些,却没由来的一阵愤怒,这烂货不知在背后怎么笑自己呢。他忽然抬脚踹翻了倚子,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耳光:“你给我装腔做势,烂货,再能耐你也得让我干!”

牙生懒洋洋的笑了笑,一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声音却冷得让人遍体生寒:“你说的对,我生来就是让人干的。”

因为战事吃紧,杜冷暂时在路家大院住了下来,以便随时随地的商量对策。

灯亮到半夜,从院子里看就是两个人影,时而聚首,时而大笑。阿多夜里睡不着,到院子里蹲着,路家声跟他说过,只要仗打完了,就会跟他私奔,他一心一意的等着他,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杜冷眼里看得明白,有时候就笑路家声:“你那个小猴子倒是动了真心思了,养这么个玩意儿,是不是也挺有意思的?”

路家声淡淡一笑:“人最难得的就是一片真心,拿金子银子都换不来,其实我想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杜冷吃了一惊:“你还当真了?”

路家声看了看他:“人到最后,怎么也得找个伴儿,阿多年纪小点,不懂的事,我可以教他……”

杜冷心里一阵焦燥:“你可真是饿不择食了,什么东西都住床上弄,弄上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学人家明媒正娶,你是鬼迷心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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