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楠皱起眉，“这种时候去山里不是会很冷吗？”
“可是同学都说会看到很好的风景，素材好，不去可惜啊。”
忻楠不说话。
小年有点担心，“哥，你是不是不愿意我去？”
“不是不是，”忻楠赶紧澄清，“我只是担心你身体受不受得了。”还有啊，你都不会想我吗？
“放心啦，我都出来那么久了，会照顾自己，……不过楠哥，其实我想回去看你呢。”
那就回来啊！忻楠苦着脸无声地说。
“……不过同学们都好热情，跟他们在一起一边画画一边谈很多事情，也很有意思呢。”
小年的声音听起来活泼好多，那，去就去吧。
……
然后是寒假，居然跟一班同学乘十个钟头夜班火车去北京看雕塑展，正是春运高峰，没有座位，十几个学生愣是在火车过道里蹲了一夜，早晨看完中午又风风火火去十渡拍照找素材，半夜的车往回赶……
忻楠几乎半年没见到小年，简直不敢认。
这个窜高了半个头，黑瘦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宝贝小年？一身脏兮兮的外套，精神头倒是十足了，眼睛熠熠生辉，兴奋劲儿还没过去，手舞足蹈给忻楠讲前一天看到的大师杰作。一班半大孩子在外面混，笑话连天，晚上省钱不住旅馆，全部坐在火车站角落里，盲流一样，闲着没事就打牌，有人不肯浪费时间，拿出速写本来画旅客……
忻楠一直看着小年发呆。
出去的时候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影子，对着陌生人还是很沉默，不过不是胆怯，只是有点腼腆罢了，但是对着自己人就不会，雅泽方灿这般人，小年已经嘻嘻哈哈混过去，讲到学校里学什么，跟雅泽最有共同语言，忻楠听都听不懂，什么平面表示立体构成，他只有跟方灿一起大眼瞪小眼的份。
失落！
严重失落！
像长出翎毛的小鸡，摇摇晃晃兴奋万状地冲出母鸡的怀抱。
但至少这个寒假小年还是很黏忻楠的，两个人照样浓情蜜意，——如果不算那些被小年的同学们来电话打断的美好时刻。
有女生也有男生，男生居多！
小年听完电话会评论，这个人性格很鲁直，人不错，那一个有点浮，不过也只是浮而已，但昨天那个就不太好，会在后面给人穿小鞋……
有的时候都象个小大人，小年很正经地跟忻楠说，学校里其实就是个小社会，什么人什么烦恼也都有，教授器重谁，谁的作品在重要展会上能被推介，谁能拿奖，林林总总，要复杂的话尽有得复杂了……
他说的时候，很期盼的眸子望着忻楠。
……茫然。
忻楠第一次觉得自己跟不上小年的思路。
小年撇撇嘴，说，“我在成长呀，我已经在长大了，可以有心事也可以听得懂心事了。”
“呃……”如果长大就是这样，忻楠心里哀叹，要占用我们相处的那么多时间，那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想有点自私，忻楠很惭愧。
所以小年继续成长。
雅泽有一次倒是很随便地跟小年说，“用不着听忻楠的，你本来内向，实在不喜欢凑热闹，也不用勉强自己嘛。”
小年歪着头，浅笑，“忻楠哥喜欢我开朗一些，要不他老觉得我还处于受保护状态，而且，也不算很勉强，我总要出社会的。”他想长大，想变得坚强一些，像忻楠哥能够做他的依靠一样，他也想成为忻楠哥的依靠！
到寒假快结束的某一天，忻楠真的有点不太高兴。
接了一个男生打来的电话，邀小年提前返校，一起去翠微山写生。写生写生！小年来问忻楠的时候，忻楠没说话，脸阴阴的。
“是上次参加活动时带我的师兄，教给我很多东西，专业功底也厚，他父亲是个大画家，上次指定我一二，觉得好有长进呢。”
忻楠一直不说话。
小年等了半天，迟疑地过来看他，“哥？”
忻楠抬起头，一把抱住他的细腰，“小年，你不要再长了！”
“……啊？”小年呆愣着看他。
忻楠垂下眼，嘟起嘴，苦着脸，“你在成长，我在烦恼啊！你不停地长不停地长，离我越来越远，想你的时候你总是不在！”
小年张大嘴看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向镇定自若的楠哥，一切尽在掌握中，笃笃定定的，温和强硬的，一直保护着他宠溺着他的忻楠哥，这个表情像孩子！
像被抢走心爱东西的孩子，脸上满是委屈与无奈。
“我，我以为……”小年有些结巴。
“以为什么？”忻楠看他。
小年低下头，“我以为我这样哥会喜欢，哥不是一直要我勇敢一点，要自信要开朗要独立有自我？我太弱，都没有办法当哥的后盾，哥有心事都没有办法跟我说，要去找别人，我想改……”
“你怎么会这么想？”忻楠诧异，然后开始慢慢领悟，“我跟你在一起一点心事也没，不知道多开心！外头的事怎么好算心事，只能算杂事，真的为了那些烦了，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你不用长大，已经是我最好的后盾了，”忻楠睁大眼睛，“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就好，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很……空，”他把小年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上，“这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想着你在外面怎么样，现在居然还跟别人去约会……”
“……那不是……”小年想分辩，又住口，慢慢笑出来。
“把你放出去两年已经很后悔，一个人的时候，再顺利也觉得是孤零零一个人在走，快乐也不是快乐了。你回来的时候，这里就满了，烦恼也不是烦恼了……”
小年抿着唇，眼里亮亮的。
忻楠轻轻亲上去，“真的，不用再长了，这样就很好了。”
“嗯？”小年有些迷糊地承受着那个羽毛一样轻柔的吻。
“……也别跟人去那什么……写生……在家不好吗……寒假那么短……”
“……好……好吧。”
……
成长不是一种形式，爱也不是一种依靠，忻楠决定了，他要放弃鼓励小年长大的念头，就让他顺其自然吧。
再内向单纯，再不够成熟不擅世事，至少对自己来说，小年已经足够强大到可以承载自己的感情。心事？跟小年在一起，会有解决不了的心事吗？
第25章 番外3 且行且远且珍惜
小年手忙脚乱把盆子桶子往渗水的地方堆，屋中间漏得最厉害，雨水正延着大椽汇聚在一处，然后像小雹子一样接连不断的砸下来，“叮叮当当”的跟外面的风声雨声交织成一片。才五点钟，天色已经泼墨一样，小年不停地拿抹布擦溅到木地板上的水，一边担心地朝外看。
看这样子，台风是要过来了，但是忻楠还没有回来，电话也不通，希望他没有被困在路上，小年坐在地上呆呆地想。三楼家具很少，上一任房客走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了，连个钟表都没有，不知道坐了多久，忽然听到下面有人扬声在叫：“小年？……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