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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释傩之恋/释情(57)

太子如遭雷殛,良久,他冷酷的眼才微微一阖,复又张开时,已是一片笑意。

“十四叔,你从来,都只为冉惟着想,是么?留也好,去也罢,由来都只是因为冉惟,对不对?”

渊见低笑。“墨慎,因为我们选择了相同的道路。你想以革新党掣肘外戚,我想以逼宫废黜皇后。区别就在这里,那是你的母后,却不是我的皇嫂。你既想保住母亲,又不愿意失去冉惟。而我,仅仅是想给冉惟一个属于他的天下而已。所以,你比我多太多牵绊。现在,我累了,去日无多,只想陪着傩,俩俩相看,天涯行走。”

“累了……”太子将这两个字,在唇间反复吟了几遍,终于,折扇一展。“罢了,既然父皇已经应允了你,我此来,算是同你告别罢。”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渊见揽紧了我。

“傩,现下,真的只得你陪我了。”

我微笑,只得我么?只有上帝知道。

次晨,我们一行人,轻车简从,自王府出发。

即使如此,京畿迅雷营还是奉旨前来护送我们出城。上车前我看了一眼,只怕后头还有旁的人在暗中跟随,只不知是敌是友了。

大总管福荣红着眼睛在门口送别,他要迟一步出发,先须将王府里琐碎的事料理了。本地籍贯的家丁侍婢,昨儿个已经按年资分发了五百、一千、两千、五千两不等的财帛,还了卖身契,先都放了回原籍贯。有些是外地来的,各多发路费五十两,也都遣散了。剩下的都是世代在杭州陈家为家奴的,留下来随福荣将王府里值钱又不便携带的什物估价,能卖的卖,换了现银存到全国通兑的银号里去;不能卖的,都归置好了,落锁。然后他们再返回杭州,还籍也好,继续为陈家效力也好,都已经同寿王府无干。

眼瞅着,一夜间,繁花似锦、园林蓊郁的王府,就一派人去楼空的倾颓之色了,衬着秋风瑟瑟,真是好不凄凉。

我们上了车,撂下藏青色暗纹帘幔,宽敞舒适的车厢立刻与外界隔绝成一方静谧空间。

渊见惬意地躺在我膝上,平日里金冠束着的发,此时只是用玄巾扎着,半眯着眼,在我吃蜜饯糕点时,象个花花大少似的,张口要我喂他。若叫人看见了,决不敢相信他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十四王爷,还当是哪家纨绔子弟呢。

我知道他是多年心结方解,人一下子懈怠了,打骨子里懒散起来,又不知人生该怎样精彩地进行下去,是故索性什么也不想,只管横卧美人膝,醉看红尘路。

好在,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即使在古代,这也难不倒我。生活嘛,本就是用来珍惜与享受的。渊见抛开一身束缚,算他有福。我脑子里已经计划好了,一路逍遥地悠悠而去,看到风景优美、山清水秀处,不妨多耽搁些时日,等玩得累了、乏了、厌了,就找个钟秀灵毓的去处,过几天安逸日子。

马车笃悠悠地行着,我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心情大好所以注意力转移了,总之晕马车的症状似乎没有前两次那么厉害,还能抽空撩开帘子,偶尔看看外头风光。

渊见则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本线装手抄《集异记》来,闲闲阅读。

我对这本唐代传奇小说集倒很有些兴趣,奈何里面繁体字太多,又以小楷抄写,估计看完后我的近视度会上升到五百,权衡利弊,我放弃。

不知马车行了多远,忽听一路护送我们的迅雷营统领,一声轻喝,勒住马缰。

“十四爷,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末将祝十四爷一路顺风。”身材健硕的男子,已经改了称呼,再不是王爷,而是十四爷了。

渊见没有说什么,只是轻敲车厢,示意鬼一继续前行。不是他无情罢,只是,要放下,需要狠下心肠。

待我们去得远了,早将那一队兵士抛在身后时,他在轻声太息。

“争如不见,才相见,便有别离时……”

我的反应是,喂他一颗酸梅,看他被突来的酸涩刺激得蹙眉敛目,笑做一团。

“爷,咱们已经出了京城,快到通州了,您饿不饿?要不要找家小店,下来歇脚?”鬼一在前头问。

说话间,一声尖锐的隼啸,在我们头顶盘旋而过。

鬼一警觉地停下马车。

“啧啧,十四爷真好雅兴,好福气。”一把有些油滑调侃的声音,远远响起。

我忍不住挑开帘幔,而卧在我膝上的渊见也没有阻止。

倒是装扮成随从的魉忠和十二死士,不落痕迹地趋上前去。

“呦,感情是想不认帐么?”一名青衫男子笑容可恶地站在官道旁的一株大树横生的枝桠上,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神气活现、顾盼自若的大隼。

我眯眼,想起榆林关一役,那残阳如血中,一飞而过的禽影。

呵,是他。

“接着!”他一挑眉,他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白衣女子,扬手抛出一包东西。

鬼一忙伸手接住,在掌心掂量过,似乎没有伤人的东西,才递进马车里来。

“我答应了保定司空,这一票买卖,拆四成给十四爷府上的一位小公子,这左右瞧着,大抵是我眼神不好,竟然没找到,不过交给十四爷也是一样。呵呵,还望十四爷今后多多关照弊号的生意。后会有期!”

说罢,他似一抹青鸿,纵身而去。他身后,是那一身雪色的女子,那么柔弱的身姿,却透着无比的坚定。坚定的,跟随着,永不回头。

“保定司空……”渊见接过月白色锦缎小包袱,喃喃一句,“君毓呵。”

然后,他把包袱交到我手里。

我打开一看,呵呵,五百万两银票,厚厚的一叠啊。嗯,路费不愁了,也算我的身家呢。

渊见笑眯眯地望着我,也不说话。

我扬扬银票。

“将来等咱们游山玩水腻了,再开一家赌坊,好不好?”我敢肯定,那青衣人这笔买卖得的好处一定不止一千二百五十万两这么些。因为当日我和君毓约好,只要赌坊当日收入的四成。

“好。”他纵容地笑,完全不认为一个女子开赌坊有什么不妥。

“嘻嘻。”我眉花眼笑,钱途光明啊!

“傩……”渊见低低唤我。

“嗯?”我尚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

他伸手,拉低我的颈项,吻上我犹自带笑的唇。

前路不知行,惟有此间风景独好……

他模糊的笑语,终止于唇齿之间。

马车,载着我们,缓缓向天涯……

番外一 前缘偌大的兰馨苑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息,让所有来往的宫人们无不屏息凝神,放轻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惊扰了来这座城郊别馆小住的天皇贵胄。

福江淡定自若地指挥着宫女太监将一总主子们日常惯用的器物摆放到最妥当的位置,唯其眼底的轻愁,泄露了她的担忧。

如今,宫中为了争夺太子谪位,所有可能不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们,无不主动或被动地卷进这场可怕的宫闱游戏之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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