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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无忧(8)

“庸脂俗粉也配称作十二花神,是嫌弃长乐坊中无人?还是浪子宰相的眼光不过如此?”佳人开口,声音娇脆犹如出谷黄莺,说出口的话却也尖锐。

闻听此言,百花楼上除了依旧悠闲的上官寻欢,人人变色。

有趣!品花夜宴年年办,遇到搅局还是头一回。他微笑,“姑娘既然觉得在下眼光拙劣,那想必定是倾国美人,才会怨恨明珠投暗了。”

“倾国倾城,小女子愧不敢当。但在这长乐坊中嘛,花魁的位置却是当仁不让。”她自信满满。

“姑娘如此狂妄自信,那就请揭开面纱,让我等心服口服,如何?”如玉楼的姬染香挑衅道。

她背对他们除下斗篷面纱。轻盈得旋身,她盈盈施一礼,“凝香院苏长乐拜见上官大人。”

她抬头,绝世的容颜在如梦月光下眩惑众人。

眉如远山,目澈秋水。清清爽爽一张俏脸,精致的五官灵秀动人,一头黑亮的长发如瀑布般直垂腰际。不戴一花一簪,却远胜过满头珠翠浓妆艳抹。

十二名花悄然退后。看这些男人痴迷的目光就知道,花魁的宝座是她的了。可恨啊可恨,沉寂多时的凝香院何时多了这样一个美人,怎么半点消息都没有。

好美!如出水芙蓉,似踏月而来。上官寻欢调笑的神情退去,他热切的眼神投注在眼前少女身上。灵秀慧黠,美貌绝伦,这个女子是为他而设的。

牡丹太艳,幽兰偏冷,玫瑰过媚,荷花甚清。任何一种花都不能完全契合她的气质,她的绝代风华。“琼花!”只有这稀世奇花才配得上她。

一见钟情,这个神话今夜发生在了寻欢浪子身上。

画舫缓缓驶离,她淡出他的视线。

苏长乐,我记住了!上官寻欢眼中有了狩猎的光芒。

只是这一次,就这一次,究竟是谁猎谁,胜负仍未定。

十二)朱红小楼青石路,有白衣佳人站在花径尽头。院门外的喧哗,骏马的嘶鸣,声声入耳,却丝毫撼动不了她的心。

昔日名花今尘土。香凝这个名字,大概也就是这些自命风流的豪门公子寻欢猎艳名单上一个遥远的记忆而已。苏长乐冷冷而笑。

“唉呦,小姑奶奶,你还不梳妆打扮去?院门外等着见你的公子都快排队到隔壁去了!”杨素兰见丫头催不动她,亲自前来。

“急什么?想见的人,自然会等下去。”

“苏长乐,我是花了三百两银子买下你的,你和我拿什么乔!”杨素兰有点生气了。不见客,摇钱树怎么摇得下钱来。

“那就去见吧。”轻移莲步,她向花厅走去。

“你就这样见客?”怎么着也是开门第一天做生意,总要打扮得鲜艳夺目一些吧。

“我这样,不好吗?”她转身,明眸皓齿,娇媚灵动。简单自然,反而能衬托她不凡的美丽。

这个女子,我其实根本就不必担心她。杨素兰想到昨夜苏长乐自己设计的惊艳亮相,开怀笑道:“以后我就不管你了,我只等着数银子。”

“这样最好。兰姨给我定下多少的身价?”

“见一面,一两银子;听段小曲,五两银子;喝杯水酒,十两银子。我已经放出话了,你是清倌,卖艺不卖身。”

“多谢兰姨。”长乐低低叹息,卖艺不卖身,总有一天是会变得。

朱红大门缓缓开启,青衣婢女挑出了红灯笼,宣告凝香院今日营业正式开始。

院外苦候多时的豪门阔少几时受过如此怠慢。平日只要一踏足长乐坊,各家各院莫不是早早开门,唯恐大驾不肯光顾。苏长乐不过是个小小的花魁,是否名至实归还不一定,竟敢如此端架子。因此众人都心怀不满,一致决定若是名实不符定要给她难堪。

但品花宴上当选的花魁,又是“浪子宰相”亲点,怎么可能轮到他们不满?当苏长乐缓步下楼,本来还热闹喧嚣的大厅突然鸦雀无声,一室皆静。

她环顾众人,微微一笑。这一笑,酥了心软了腿,只觉得春情荡漾。就这一笑,可是对着铜镜千锤百炼而来,但也要此等美人一笑,方能有销魂蚀骨之妙。

“让众位公子久候,长乐过意不去。”声音婉转动人,“小女子献曲一首,就当是给各位公子赔罪了。”她示意婢女摆上瑶琴。

刚刚走进凝香院的上官寻欢斜倚门柱,听她的琴,品她的貌。美人如花,月下灯下各有不同的风姿。

一曲毕,苏长乐抬螓首,正巧对上上官寻欢的视线。

两人相视,他看她是猎物,她看他亦如是。

“长乐姑娘不仅艳冠群芳,这琴艺也堪称一流。”啧啧赞叹的是兵部尚书的公子,方才嚷着要给花魁颜色看看最起劲的家伙。

“才艺双绝,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花魁。”一屋子奉承之声,只为博美人一笑。

她不笑,翦水双瞳只是瞧着门口潇洒的男子。“上官大人以为如何?”

“此曲只应天上有。姑娘妙手雅奏,在下真是三生有幸。”懒洋洋的笑容,对大多数女子有杀伤力。但是她是苏长乐!

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笑容让满室生辉。“每天五两银子,上官大人就能日日三生了。”

他哑然失笑,这场游戏有得玩了。

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江水绿如蓝。

一叶扁舟泛江,舟上是个孤独的少年。

他叫无忧,但是他的脸上不见笑容。像冰封千年的雪山,早已遗忘了温暖和煦的阳光。

江山秀丽,在他眼中,及不上苏长乐嫣然一笑;香花美人,在他心里,比不上苏长乐风华绝代。他从小即饮下一杯毒酒,这杯毒酒就叫——长乐。

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在今天想来,全是情根深种。她一颦一笑,她软语温言,在他脑中如影随形。这一辈子,怕是解脱不了。

长乐啊长乐,你为了那高枝弃我而去,却想不到竟然会沦落风尘。冰清玉洁的你,怎么忍受那些男人猥亵的眼光和触摸?到了这般地步,你又为何不来冷家堡找我?是,南宫世家和你已经恩断义绝了。所以你宁愿栖身青楼,也不愿再来求我!

眼前仿佛是长乐轻解罗衫,玉体横陈的娇媚模样,南宫无忧狠狠咬住嘴唇。苏长乐,没有那么简单的!我和你,至死方休。

小舟靠岸,南宫无忧轻轻跃上杨柳岸边。富春江旁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就是冷家堡了。

当年冷泠月下嫁南宫俊后,冷堡主为了爱女改邪归正,在女婿的帮忙下做起了正当生意。也为今日无忧重整河山奠定了基础。

“什么?你再说一遍?”精神矍铄的白眉老头一声大喝,连从小听惯吼声的冷鹰都不禁心头一颤,而始作俑者倒反而像个没事人似的气定神闲。

“外公,你的生意我不会不管。”

“不是这句,前面那句。”冷德刚真要被这个外孙气死了。这小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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