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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自碧波深处(65)

明月深吸一口气,跑进充满了青草和露水气息的清晨里。

一千米,少体校时的标准是不得多于五分钟,而近乎两年没有真正意义上训练过的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达到最低要求。

明月身后,林渊驱动轮椅,慢悠悠地跟上来,

晨光里只见穿一身蓝色运动服的年轻女孩子,晃着脑后的马尾辫子,绕着草地奔跑,她身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偶尔提醒她注意步伐节奏。

别墅底楼的偏厅里,黄医生、卫一还有老花匠、胖厨师统统挤在落地窗后面,望着晨光里两个人的背影。

“这样行不行?小少爷的身体吃不吃得消?”胖厨师嘀嘀咕咕地问黄医生。

“我倒觉得小少爷的气色比刚从那个什么兰回来的时候好很多。”老花匠十分不以为然,“年轻人就该多交交朋友,多活动活动。”

卫一瞥了老花匠一眼,不予置评。

黄医生看一眼腕表,“多活动是好事,但要视身体情况量力而行。”

胖厨师同老花匠齐齐“嗛”了一声。

黄医生耸肩。

胖厨师和老花匠完全处于一种盲目崇拜的状态,乱操心,瞎乐观。

三人还没有打完嘴皮子官司,草地上明月已经跑完两圈,正在一边抖动四肢放松肌肉,一边慢步迎向跟在她后面的林渊。

“用时多久?”明月微微弯腰,去看他手里的秒表。

“五分二十七秒。”林渊微笑,“等一会儿罚做半小时弹跳练习。”

林渊的严厉出乎明月意料,即使他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吃过早饭,林渊把明月带进偏厅,交给她一张考卷,“今天先做语文,摸一下底,看看你的功课还记得多少。”

“林渊……”明月不知道自己心底略过的,究竟是感激,还是酸楚。

“没有讨价还价!”林渊斩钉截铁,“半小时以后我来收考卷,你最好抓紧时间了。”

林渊控制轮椅,离开偏厅,留明月独自在里面做高中语文考卷。

“我送你回房间罢。”黄医生从门厅的一角走出来。

林渊点点头,自从醒来,他就彻底失去下半身知觉,最初必须依靠成人尿布来解决排泄问题,那是最痛苦的阶段,对自己身体毫无掌控,吃喝拉撒都不由自主,于一向严格自我要求的他来说,无疑是地狱般的日子。

虽然后来在黄医生的帮助下,逐渐养成定时的习惯,但是这种并不完全可以控制的局面,还是时时使他产生挫败感。

“她——不会在意。”黄医生淡淡说。

最初不是没有请过更温柔更有耐性的女看护,但当她们慕林渊之名而来,试图通过照顾他而培养感情,却又无法忍受长期面对一个下半身终生失去知觉的男人而打退堂鼓,寻找各种借口离去的时候,林渊有一天终于不想再忍受这一切:“找个男看护罢。”

至少男看护不会对他存有不必要的幻想。

黄医生实在见过太多从一开始表示“我不介意”、“我不嫌弃”,到后来逐渐失去耐性,磨光了所有的柔情,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对不起”的例子。

即便是家属,到最后也难免疏于对患者的情绪照顾。

但这女孩子不同。

她眼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仿佛过早地饱经沧桑,所以能感受别人的痛苦,而不加以刺探。

“……晚上,训练结束以后,给她安排按摩罢。”林渊轻声交代一旁的卫一。按摩能帮助明月放松关节及四肢肌群,解除大运动量后造成的肌肉酸疼和不适,让她尽快适应强化训练。

明月随后的日子,即使不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相去不远矣。

林渊诚如他自己所说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严厉的教练。他以当年要求自己的标准,加倍严格要求明月,不仅仅在运动上,也在学习上。

明月的文化课摸底结果在预料之中,语文成绩最好,外语成绩垫底。林渊为此特地请回清江最有名的数学同外语老师,为明月补习功课。

周末乔小红从闽州运动基地打电话给明月,从听筒里传出明月弱弱的声音,“嗨……小红……”

乔小红笑起来,“很辛苦?”

“何止辛苦!”明月坐在偏厅的沙发里,动一动脚踝,“停下来,再从头开始,关节韧带都硬了,要重新再把韧带拉松,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关节喀啦啦作响。”

“坚持住!”乔小红在电话里为明月打气,“你是再苦再泪都不怕的孟明月!你是流血流汗不流泪的孟明月!”

明月听得“噗嗤”一声笑起来,“是否还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金刚不坏?”

“练到如此境界,你就赢了。”乔小红哈哈笑,“到时候一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林渊坐在轮椅里,在门厅旁的落地钟边,静静倾听从偏厅里传出来的笑声。

还有一个半月时间,成败在此一举,这时候他应该挥着鞭子监督明月继续训练,可是他不忍打扰她的片刻欢乐时光。

就让她——再多聊一会儿罢。

林渊转动轮椅,进入底楼书房,停在电话边上,想一想,取起听筒。

卫一从旁替他将听筒放在耳边,他拨号,不久电话接通:“全运会报名注册处。”

“你好,我想咨询一下报名事项。”林渊声音温和,“如果我想以个人名义报名参赛,需要带好什么证件和材料?”

对方微微一愣,随即道:“全国运动会是以州体育队为单位的赛事,报名参赛必须由州体育队提交。个人只能报名志愿者工作。”

林渊早料到事情不会如想像中那么顺利,故而并不气馁,“不知能否破例?”

对方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官方答复并不能使林渊打退堂鼓,静默一秒才说:“这我需要向上级领导请示,但目前的赛会章程,是不接受个人名义报名的。”

顿了顿,对方又补充道:“您能否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我向上级了解过后,好给您答复。”

“可以。我姓林,林渊。家住清江府台街十八号,电话是……”林渊十分配合,报上姓名地址电话。

电话彼端的工作人员先是一阵沉默,随即难以置信地再三追问:“林渊?我们清江的林渊?!这不是什么恶作剧罢?”

林渊浅笑,“麻烦你向上级请示,然后给我答复,谢谢。”

说着打算挂断电话。

那头的工作人员却叫起来:“您别挂断电话,我这就去向上级请示,立刻就给您回复!您别挂啊!”

听筒里传来椅子在地面移动的刺耳声音,以及杂沓的人声。

林渊不由得微笑起来。

没过多久,换了一管稳重中带着一点点激动的男声接起电话。

“林渊?”

“是我。”

“我是闽州体育局的沅远山。”

“沅局长,你好。”林渊还记得这个闽州体育局的官员。

“你已经回清江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能参赛了?”沅远山微微提高了声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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