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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之前说爱你(44)

他离去,不敢回头。

房间里剩下欧楠和乔以真两人,曾经情同手足的姐妹。乔以真说过“别人不理你没关系,我总是你的朋友”,偏偏是她认定的朋友,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走过去,走到欧楠面前站定,深深叹一口气。“你应该明白的,我早就把你当作亲姐妹了。其他男人再好,在我心里仍然排在你后面。你何必呢?”

欧楠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捏着衣角。“我不知道,我就是害怕,万一你的家里没有我的位置怎么办?”她的神情凄凉无助,眼睛里满是惶恐。“我没地方可去了,乔乔。”没有乔以真,欧楠的人生一片灰暗,她何尝不是她的救命稻草?

她越是楚楚可怜,乔以真就越不可能翻脸发脾气。很多很多年以前,当欧楠杀掉了腹中的小生命,她们打着哆嗦互相搀扶走出医院时,欧楠的样子就和今天差不多。

乔以真没办法对一个真正需要自己的人生气,哪怕几个小时之前背后捅她一刀的正是此人。

欧楠掌心向上朝她伸出手去,这是一个乞求原谅的动作。乔以真看了她几秒钟,把手递过去,她立刻紧紧握住。

“别再做这种自己也会难过的事,你拿出真心对人,别人才会真心对你。”乔以真苦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当然是你跳到水里救我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对人的真心。”她说得每个字都惹得欧楠止不住掉眼泪,到最后终于哭出了声音。

“我错了,乔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欧楠一叠连声道歉,只恨时光不能倒转,无法擦去已经留下的污迹。

哭具有传染性,犹如她们小时候一个人哭了另一个必定陪着掉眼泪,乔以真泪流满面与欧楠抱在一起。

女人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的友情?答案见仁见智。这一晚,乔以真原谅了自己的朋友。

乔以真和午夜并没有明确说分手,似乎不说那两个字就不是真正的情断义绝,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他另外找了房子搬出去住,留给她时间和足够的空间慢慢考虑。在公司里,他积极主动申请加班,避免让同事发现他们已不住在一起的真相。

她感激他的体贴,但是她必须给乔岳冯舒兰一个交待。乔以真不能说真话,欧楠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她不想让她以后在自己父母那里抬不起头来。她想了很久,最后决定把一切过错揽上身。

“我对他说爸妈的房子不能动,不买新房就不结婚,所以他气得搬出去住了。”乔以真如此解释午夜的“出走”。

乔岳听了就差没背过气去,举起手点着她的脑门骂她:“你猪脑子啊,我们家又不是没房子,房价这么高你还逼着他花冤枉钱,我都要骂你!”

“我不管!他们家好歹得拿个首付出来做彩礼,否则人人都以为我倒贴也要嫁给他。”乔以真把脖子一梗,逼真地演起了“刁蛮女”的角色。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恰如其分形容她的心境。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却必须承担后果。

“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我管不了你。你自己想清楚!”乔岳气呼呼地摔门出去。

冯舒兰看看像泄气皮球的女儿,端一杯水过来递给她。“他做了什么错事?”语气轻描淡写,但她的关切一点都不比乔岳少。

乔以真仍然负隅顽抗,不肯坦白交代。“就是我和老爸说得那样……”

“不可能。你是我女儿,你什么样做妈的人比谁都了解。你之前没管他要过房子,现在更不会为了房子跟他吵架。”冯舒兰说得她哑口无言,闷闷不乐一口气喝光一大杯水。见状,做母亲的也明白从她嘴里套不出答案来,便好言相劝:“你既然还想维护他,那就代表还有转机,不想散就牢牢抓住。”她叹口气,悠悠说道:“谁都免不了做错事,对别人宽容一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这是冯舒兰对生活的睿智总结,不过乔以真远远未到领悟的年纪,她更执着于纯粹。纯净的爱情,本就容不下一粒沙。

当午夜不再幻想乔以真会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当乔以真逐渐习惯没有午夜在身边,看起来距离他们变成陌生人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遮遮掩掩唯恐别人瞧出端倪,对彼此都是一种精神折磨。到了这般地步,他和她唯有面对现实——破镜难以重圆,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

午夜开始接受同事邀约,没多久自己成了酒吧常客,夜生活丰富多彩。他用颓废放纵填补内心空虚,反正他已不指望在这个城市再度开始新的感情,不在乎到底伤了多少女人的心。

那个会脸红的男人好像死了一样,至少在乔以真看来如此。

在公司范围之内,他们仍然会见面,但仅限于必须的工作接触。乔以真尽量把午夜当作普通同事对待,她的客气、诚恳、礼貌让他心里滴血。他恨这个女人的理智绝情,为什么只有自己纠结难过舍不得放弃,而她却毫不留恋说断就断?他越恨她就越想放纵自我,想看看要做多少出格过分的事才能让乔以真回过头关心自己。

午夜对最好的朋友说过一句话:“任何女人我现在都没有感觉。”这个“任何女人”不包括乔以真。

乔以真时常觉得从2007年2月14日到2008年5月间,这一年多的日子如同做梦,她像是在梦里爱过一个人,然后在现实里失去了他。

她与苏茂昌偶尔约会,吃饭聊天看电影,礼貌地道别,各自回家。他们的感情超越了男女界限,完全将对方视作知己看待并且互相约定将来找不到依靠一起去住养老院。这世上总有些人你得不到也放不下,与其为“爱”纠葛两败俱伤,不如退而寻求另一种形式的天长地久。

乔以真想起午夜的次数越来越少,心痛也渐渐少了。她花了很多力气安抚自己,把神经锻炼得坚韧无比,终于能够冷静地面对午夜,犹如生命中从不曾有过他。

她以为这一生断了和他的牵绊,但是人生这么长,谁都不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什么。可能他会死,也可能她会出意外,更有可能蓦然回首发现最爱的人始终是这一个。

2008年5月12日下午两点二十八分,四川省汶川发生了一场8.0级的大地震,刹那间山崩地裂房屋倾颓。当地震波传到上海,乔以真正坐在洗手间雪白的洁具上。她突然觉得房子在摇晃,起初还以为是自己低血压,接着她发现了不对劲。

地震!这两个字刚跳出脑海,乔以真就立刻穿上裤子冲出洗手间。走廊里一片喧哗,大家相互推搡朝安全门挤过去。平时乏人问津的逃生楼梯此刻人满为患,所有的人都握着手机疯狂拨打亲朋好友的电话,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乔以真没有带手机去洗手间的习惯,她出来得晚了,身边皆是其他公司的员工。她有点慌,心想初中时明明地理老师说过上海属于弱震区,怎么就突然地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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