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s too late.”她为曾经的纠葛亲手画下了句点。
苏茂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应该说他没想到乔以真会拒绝他。下意识的，他问她：“这是不是你对我的惩罚？”稍稍停顿，他急忙辩解：“我知道过去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珍惜你的情意。我错了，错得非常离谱，我也很后悔。所以，Joyce，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话听上去诚恳，实则冠冕堂皇的套话。她注视着他，笑容疲倦微带讥讽。“苏茂昌，这不是惩罚。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过去了大半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忘记对你的感觉。我庆幸和你的关系止于暧昧，没有刻骨铭心的过程，所以并不痛苦。”她看到他脸上深深的挫败，心里生出了几分歉意。乔以真自觉把话说得重了，其实没必要驳他的面子。
她是滥好人一个，不知道有些男人属于给他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自我感觉过于良好。苏茂昌原本以为自己的垂青是对乔以真的恩赐，在她逐渐失去婚姻市场竞争力的时候不啻于中了五百万那样鸿运高照，压根没想到竟然被彻底拒绝了。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把他浇了个透心凉，促使他反省。
真正可怜的，是把婚姻当作砝码斤斤计较的自己。
苏茂昌倒提着那束被遗弃的香水百合下了出租车，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衡山路。迎面走过来的人对他投以怜悯的眼神，他此刻的模样确实像极了失恋。
有人欢喜有人愁，总是如此。今晚不是苏茂昌的Lucky day，对午夜却别有意义。他刚走到家门口，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显示的名字正是他满心期盼的三个字。
乔以真声音欢快，好像彩票中了大奖一样。“午夜同学，请问我预定的明天那顿饭可以提前吗？”
一个小时之后，乔以真出现在午夜面前。过了八点，小肥羊火锅的生意仍然热火朝天，门口坐满了等位子的人。
午夜占了一个位子，扬手招呼她过来坐。她乐呵呵地挤过人群，舒舒服服坐下，抬起头冲着他笑得兴高采烈。他感受到她的快乐情绪，忍俊不禁拍了拍她的肩膀，弯腰问她什么事这么开心。
“有饭可蹭，难道不应该高兴？”她把皮包横抱在胸前，眉眼弯弯，笑容甜蜜醉人。他目睹她的微笑，包裹心脏的最后一块坚冰融化了。他不想了解乔以真的约会对象是何方神圣，重要的是，她和他在一起。
店里弥漫着牛羊肉烫熟后的香味，引人垂涎欲滴。她和他不约而同深吸口气，极有默契地相视一笑。其实每次吃火锅，乔以真的头发和衣服都会沾染一股子烟熏火燎的气味，要好几天才能散去。尽管每次吃完回家得洗头洗衣服，她依然喜欢，而且还要豪爽得大口喝啤酒伴着大口吃肉。
苏茂昌把火锅定义为“平民食物”，十分不屑的样子。有一次他们实在想不出有啥可吃，乔以真便带他去了一家挺有名的火锅店，想不到他一只脚刚踏进去就忙不迭收了回来，从此他们再没去过。
谈恋爱应该两个人互相迁就，从这一点来看，苏茂昌和乔以真果然离爱情相距甚远。
等他们酒足饭饱离开火锅店，时针早就走过了十一点，正一分一秒迈向零点。乔以真抬起手腕看时间，发出一声惨叫：“完蛋了，已经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她有早睡早起的习惯，熟悉的朋友开玩笑称其为“老年人”。午夜则不同，往往半夜三更才关电脑睡觉，尤其与肖蕾蕾分手他单独租房之后，作息时间完全混乱。
他表情严肃，目光深沉，拉下乔以真的手腕并顺势握住她的手。“我想你以后最好养成新的习惯。”
突然被握住了手，乔以真实实在在震撼了一下，心脏“嘭嘭嘭”跳得飞快。她又是激动兴奋，又是担心没涂护手霜会不会让他嫌弃自己皮肤粗糙干燥，以至于没能一下子理解他言辞中的深意，傻愣愣反问：“什么啊？”
他只是看着她微笑，乌黑发亮的眼睛里有她看得见的深情。乔以真彻底晕了，脸蛋发烫双脚发软，症状犹如高烧病患，丢脸程度可媲美初涉爱河的菜鸟。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视线忙不迭下移，无巧不巧落于他薄薄的嘴唇。记忆比较诚实，自动自发回到阳朔那一夜，亲吻的滋味妙不可言。乔以真困难地咽下口水，克制不顾一切吻上去的冲动。
矜持，矜持！她在心底不断重复这两个字，可不能让他以为自己是欲求不满。
他也没有进一步行动，牵着她的手慢慢散步回去。零点过后，寂静的马路上只听得见他和她的脚步声，偶尔有夜归的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驶过带来一阵喇叭和车轮的喧嚣，但很快又复归宁静。
乔以真微微抬起头，凝视午夜英挺的侧面。他是一个英俊的男子，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用“好看”来形容。她忽然就惶恐起来，生怕又是一次自作多情的噩梦。
“那个，有个问题不知道你会怎么回答。”乔以真小声问道，不确定是否真心希望听到他的答案。
尽管她刻意放低了声音，但静谧中听得也分外清楚。午夜听到她提问，便停下步子等她进一步说明。
乔以真还是《读者》杂志的忠实读者时曾经看过一篇文章，作者写到：如果下一分钟就是世界末日，肯定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会争先恐后冲进最近的电话亭打电话说“我爱你”。
她相信这篇文章一定写于很多年以前，那个时代手机还是稀罕物，所以作者才会有这般联想。如今，告白只需要轻松找到通讯录中的联系人，甚至连那串数字都不必记忆。乔以真明知是文字赋予其煽情魅力，仍旧被骗得心甘情愿，只因末日之前那一句“我爱你”如此浪漫，虽死不悔。
“世界末日到了，你会做什么？”
午夜皱着眉，当真在仔细琢磨如何回答这大概是美国灾难片看多了的人才会提出的问题。她那不争气的心脏又加速了跳动，不知他会给出哪个答案。
半晌，他终于舒展了眉头，深邃如同子夜的眼睛闪过难以捉摸的光芒。“说‘我爱你’。”
乔以真含情脉脉嫣然而笑，平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韵味。她有预感这一次找到了真命天子，巧合往往是缘分天定的同义词。
“如果，有生之年也等不到地球毁灭呢？”她咬着嘴唇，乐呵呵继续追问。
他也笑了，微微勾起的嘴角流露一丝调皮。“等不到世界末日啊，那就只好说‘我喜欢你’了。”
我们一生总有些难以忘怀需要定格在回忆里，留待今后慢慢品味。于是这一晚乔以真脑海里定格的画面如下：十二月的夜里，风狠狠吹过，她和他的嘴唇胶合在一起彼此取暖。
她再一次主动献上了亲吻——在听到那一句“我喜欢你”之后。
原来，“喜欢”比“爱”更容易让人相信。
第十四章 阴魂不散的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