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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咪森林(55)

唉唉,春光无限好,恋爱要趁早。

这种事真正当局者迷,我们这些局外人既然无能为力也只得袖手旁观。

没来由的,我居然有一点点向往,在不可预知的未来,会有甚么样的爱情在等待着我呢?对方会是怎样的人?是否英俊?是否温柔?又或者桀骜不驯,崇尚自由,一如爹爹,无论怎样的爱情与亲情都无法将之束缚?

到达那个山涧激流点时已是晌午过后,大半日来一直穿梭在枝叶繁茂的林间山路,渐渐有些倦怠,所以眼前突然出现这么一幅雪白水花,伴着哗哗水声,令人顿感耳目清凉。

大家振臂欢呼,决定在此休憩野餐。

红白格子布铺开,摆上带来的水果,三明治和罐装饮料,就着苍翠氤氲的环境,气氛倒也十足。

是怎么讲起那样一个话题呢?我已经不复记得,可是我们这么年轻,又满怀憧憬,会聊起爱情也实在情有可原。

因为它神秘,诱人,仿佛甘美无俦,又似乎藏有剧毒,教人迷惑而神往,颤栗却又欣然尝试。

我会永远记得那个充斥了哗哗水声的清凉午后,记得那些年轻美好的面庞,记得那些或愉快或忧伤或满是愤怒的表情。

小雷说,“……当然要美,很美才行,有英格丽褒曼的沉静,奥黛丽赫本的纯情,葛丽泰嘉宝的冶艳,丽泰海华丝的性感……”

听众大笑,“小雷拜托你多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没有亨佛莱鲍嘉的内敛,格里高利派克的英俊,马龙白兰度的气派,克拉克盖博的不羁。”

成远洋说,“女朋友呢固然要漂亮,可最要紧是聪明能干,有主见,有才气,有头脑,有幽默感,有肚量,有……”

大家的反应就一个字,“切~~”

柳琊,这个平素予人印象活泼纯良的小男生说出的话教人倍感意外,“嗯,我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带我可真不容易,还支持我念这么一个不大讨好的专业,唉……所以我想先好好读出来找份工,等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再谈别的,这也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吧……”

对比之下,不由人不想起铁楠,其中流露的几经深思和考量的诚挚况味令人动容。

而到了林小猫,就干脆利落两个字,“专一。”

在我听来,这与其说是林小猫对爱情的期盼,不如说是一个毋须注解的声明。

我忍不住抬眼看她,她分明感觉到我的目光,却不曾回头,并且脸容平静,并无更多情绪。

可是她愈是如此,我的心便愈是疼痛。

对不起,是我的母亲夺走你的父亲,夺走原本属于你的,完整的幸福。

我从来没有这样抱歉过。

--小猫对不起,所以我以后再也不会令你伤心教你难过,我会一直爱护你。

――我答应你,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直到永远。

咦,这个承诺听起来似乎有点暧昧?

就像那时与林小猫的初次交手,也是一个颇具暧昧况味的尴尬场面,两个女孩子居然当着众多旁观者的面自认情侣并且唇面相贴,尽管后来知道这其实是她的蓄意接近,却也因此成全我记忆里最温暖的角落。

那时候的我是那般骄傲冷淡,自以为可以遗世独立漠视一切,我不知道我将遇见林小猫,而她,其实是挣扎在这个世界中的另一个我。

我没有注意到杨萧和荣新月都说了些甚么,神游天外的思绪最终被大家唤我的声音扯回来。

“嗄,甚么?”

“周泱泱,不要一脸无辜的样子,快点,你怎么讲?”

“是啊是啊,这里恋爱经验最丰富的除了杨哥儿大概就是你,喂,对男生有甚么要求,又或者有甚么秘诀要传授给大家?哈哈哈。”

我?!

可不是。在别人眼里,我交往过太多的男生,实在称得上经验丰富。

我笑,却自觉笑得虚假且无味。

交往过那么多的男孩子,一起跳舞唱歌飚游戏,可又有多少真心在里头?

即便置身人群,伸手可及温暖的肢体,抬眼可见欢愉的笑颜,歌声那样嘹亮,舞姿那样放纵,为甚么,还会觉得寂寞。

我多想谈一次真正的恋爱。

我多想有人爱我。有人愿意带我回家。

要求?

不不,他不必英俊。

无须懂得用法文德文西班牙文讲出动人的情话。

也不必才华横溢或志向远大。

他只需……爱我。

我慢慢扬起脸,“我……没、要、求。”

“帅喔,”小雷嬉皮笑脸靠过来,“还是泱泱妹妹最豪爽……怎样,回头和你小雷哥哥也约个会?”

我不动声色,待他近在咫尺,飞快击出一拳,几乎触到对方鼻尖才堪堪收住。

“OK啊,不过,也要问问我的拳头肯不肯。”

大家都笑,小雷灰溜溜坐回去。

最后轮到罗襄北,面对我们的目光,他苍白的两颊渐渐泛红,头一点一点低下去,手指缠紧相机带又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小雷难得善良起来,居然出来解围,“算啦,小罗的心事谁不知道呢,别为难他了。”

荣新月不置一词地别转了脸,罗襄北愈发连耳朵烧得几乎透明。

唉。实在教人同情之余又觉得怒其不争。

“不大声说出来的爱情是透明的,”我温和地开口,仿若自语,“根本没有人会看见它的存在哟。”

罗襄北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半晌,他才下定决心似的自地上站起,有些不自然地环视大家一圈,然后结结巴巴冒出一句话。

“我,我,我给大家拍张合影,好不好……”

众人绝倒。

面前是山,背后是水,身畔是伙伴,镜头将我们瞬间的表情定格成永恒。

一路爬山、嬉闹、扰扰攘攘,大家都有些累了,三三两两或倚坐闲聊,或仰倒假寐,各自休息。

我和林小猫背靠背。

“刚才,你说没要求?”

“嗯。”

“甚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哎,周泱泱,你又装甚么酷!”

“好吧好吧,没要求的意思其实就是因为有了这么好的一帮朋友,尤其是你,简直比手足更手足,比铁杆更铁杆,我已经觉得很满足,满足的别无所求……当然你放心,我对你也会专一的,嘻嘻……”

“鬼扯!信你才怪!”

“信不信由你,反正这样的甜言蜜语我可只说一次噢,所以林小猫,不管你现在信不信也好,都要记住。”

“呵。”

“……”

林小猫的声音渐渐淡出我的听觉范围之外,朦胧中,似乎有人扶住我的后脑与肩背将我的身体缓缓放平,一种久违了的令人愉快的浓重倦意突然袭来,我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见到年轻英俊的周家祺,身姿挺拔,笑颜璀璨,碧清眼瞳如浩瀚夜空最亮的星。

还有年幼的自己――短短手脚,圆圆脸孔,跌跌撞撞蹒跚学步,口齿呓呀却依旧可辩那一声“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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