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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9)

“那是智慧之眼。礼堂的钟下面刻着一行箴言:智慧人大有能力。有知识的人,力上加力。”

“出自圣经箴言24:5。”流浪低言。

男生点点头。忽然觉得,这个中途转学而来的女孩子,并不似想象中那样,只是一个仗恃着家世背景实则一无是处的草包千金。

“这条游廊还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哦。”男生低声神秘兮兮地说。

流浪挑了挑眉,任何一间学校,难道都会有一则类似的传说?

男生倒不怎么介意流浪形于外的不以为然。

“传说在游廊的中间不期而遇的男女,最终会成为恋人,相爱一生到老。”

流浪抿了抿*,原来男生八卦起来也可以如此的不遗余力。

流浪是不相信传说的,且,她生命的前十五年,都不是一个十分合群喜欢八卦的女孩子,很难在一朝一夕间,就发生翻天覆地一百八十度的巨大逆转。

男生也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多做介绍,转而向流浪介绍起学校的历史来。

流浪的注意力在男生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介绍声中,渐渐去得远了。

透过采光良好的玻璃墙,能看见对面高中部大楼敞开窗户的教室。

此时教室里俱是空荡荡的,所有人都到*场上集合去了,流浪却看见有一个身材颀长的男生,正捧着一大摞东西悠闲经过走廊,脚步不疾不徐,仪态从容,让人只是远远见了,便情不自禁地生出一股子想一睹庐山真面目的*来。

喁喁自语了半天的男生见得不到流浪的回应,总算停住了话头,顺着流浪注目的方向遥遥看了过去,然后恍然大悟地微微笑了笑。

“那是初中部三年级的金银,也是现任初中部学生会主席。不过因为已经升上初三了,他马上就要卸任。他可不是你们这些小女生能觊觎的,他啊——”男生拖长了声音,“心里早有人了。”

轮到流浪微笑了。

原来,是他。

微笑的流浪没有注意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站在玻璃墙前的少年,正好与她,在游廊的中心点,错身而过。

歌舒亚望着在游廊里越走越远的少女,有些诧异,有些欣喜。

世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她毫无预兆地,突然离开了学校,再没有出现。

而他,在成为了Anthony Lazzio仅存于世的儿子,偌大的Lazzio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后,也不得不离开那所学校,这是他与Anthony的交换条件之一。

他离开原来的学校,离开原来的环境,放下过去的桀骜,来到这所贵族学校完成剩下的两年学业,条件是使用他原本的名字,陪母亲过简单的日子,不许Lazzio家旁支远戚来打扰他们母子。

母亲见到Anthony Lazzio,竟然没在第一时间任出他来。

如何刻骨铭心的爱恋,也被生活磨蚀得面目全非。

Anthony Lazzio也忍不住露出沧桑的神色来。

他对他说过,那段关于他们之间的往事,与母亲对他说的,有些出入,但大体而言,两人的故事,相差无几。

娇羞天真纯洁的中国少女,在意大利游学期间,遇见了英俊富有多情的意大利男子,两人一见钟情,少女为爱献身,奉上自己一颗无人攫取过的心。

意大利男子被少女所独有的东方的娇媚所俘获,两人坠入爱河,热烈地相爱。

每每听到这里,歌舒亚都会冷笑。

热烈地相爱?

即使小小年纪如他,也早已经不相信爱情。

若有真爱,母亲不会沦落到这等凄凉地境地。

若有真爱,这个*上的父亲也不会弃他们母子不顾十七年。

如果这就是真爱的下场,那他宁可绝情绝爱。

缠绵厮混了两个月后,东方少女的游学签证到期,她不得不回到祖国,临行前,他再三向她保证,他会去找她,把她接到他在拿坡里(Napoli)的家中,共度一生。

只是信誓旦旦的浪漫言语仿佛犹在耳边,她满怀憧憬苦苦等待他的消息,他却如黄鹤一去,从此音信杳然。

那后面的故事,俗套得令人厌恶。

他为了他的家族和家族的利益,抛弃了那个在世界的另一端苦苦等候他的音信的女子,娶了拿坡里当地望族的女继承人,家族之间强强联姻,使得Lazzio家族一夕间成为了当地乃至整个意大利南部最大的一股势力。那中间的种种,自不必细说。

而少女,热情天真的少女,却已经珠胎暗结,家人催她,要么同孩子的父亲结婚,要么为了自己的人生早做打算,处理掉腹中尚未成形的胎儿。

少女不肯。

那是她和她所爱的人的孩子呵。

少女的家人是当地小有头面的人家,怎能忍受女儿未婚先孕,且连孩子的父亲的面都见不到,认识到无法劝少女放弃腹中的骨肉又不能容忍家中有这样败坏门风的事发生,少女的父亲将她赶出了家门。

少女一边打工,一边不停地,给那个发誓爱她到诸神的黄昏的男人写信。

一封又一封,并没有真的盼他会回信,只是给自己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活下去,生下孩子的动力。

想不到,男人却来了。

带着一张巨额支票,为了划清两人之间的界线。

少女,含泪收下了支票,男人,拍一拍衣袖,轻松走出她的生命。

留下心碎的少女,和一个刚出生两天的孩子。

歌舒亚终于听到了故事当事人双方的陈述。

母亲并没有夸大其辞,而Anthony Lazzio也没有过多掩饰。

就是如此一个老套的故事,仅此而已。

歌舒亚冷嗤了一声。

“歌舒亚同学?歌舒亚同学?”身后有人扬声问。

歌舒亚收敛了因回忆而*嘲讽的情绪,压下有些暴戾的表情,转过身来。

“有什么事?”

身后是一位年轻的女老师,面色温煦。

“你好,歌舒亚同学,我是你的班主任何知之何老师。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已经等你三十分钟了。”何知之老师含蓄地指出歌舒亚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

歌舒亚浓密挺直的眉毛忍不住动了动,这里的老师都如此转弯抹角么?

他是故意的。

他不想一早就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说,我是歌舒亚。

他答应了Anthony会乖乖听他的安排转到新的学校,但,他并没有答应会好好地在新学校里当一个书呆子。

书,读得再好有什么用?将来还不是要去当黑首党的流氓头子?

何老师看见少年眼里桀骜不羁的光芒,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哪个少年不曾有过这样叛逆的青春呢?

“还有一些表格需要歌舒亚同学你亲自填写一下,得占用一点你的时间。”

“在哪里?走罢。”歌舒亚没有继续为难何知之老师。这里的老师似乎很客气,学生迟到了也不横加指责,婉转地提醒过后,便不再提及。他若再不合作,未免有寻衅滋事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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