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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61)

伊不会害她,伊来带她走出这团混乱与空茫。

前方渐渐便有了微光,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男孩子又一次转身,已经是英俊的男人。伊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线条刚毅的脸,浓密挺直得近乎飞扬不羁的眉,略高的眉骨下是一双浓绿得近乎墨色的眼睛,嵌在微微凹陷眼眶里,仿佛两眼幽寒潭,望不到底。挺直的鼻梁衬着线条饱满的*,即使微微抿着,看上去也似在向女孩子邀吻般性感。

男人向着亮光处伸出手指,眼底有些微笑意。

她好奇地向那亮光走去,是不是,走进那里,一切便都有了答案?

当她走近亮光的边缘时,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因为,男人并没有同她一起走过来。

她回头,只看见男人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朝她微笑。

那微笑,有眷恋,有安心,还有,一缕她不懂的哀伤。

为什么要哀伤?她想问他,可是,却再不能向他靠去,光明逐渐笼罩了她。

而男人,却渐渐要被黑暗所吞没。

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歌舒亚!

她无声地大喊,猛地,睁开眼睛。

柔和的光线仍然刺痛她的眼睛,使她流泪。

“没事了,流浪,没事了。”有男子的声音在她的耳旁温柔地安抚她。

流浪闭上了眼睛,最后的记忆如暴风雨般席卷她的身与心。

她——获救了。

歌舒亚呢?!

流浪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一点点适应室内柔和的光线,然后,看清了坐在床边,仔细凝望着她的男人。

“……金……银……”声音竟沙哑如同沙砾。

曾经如银般优雅的少年,经过岁月的洗礼,已成长为成熟淡雅的男子,只是眼底偶尔流过的黠光,令他并不如看起来那么温雅无害。

“你别说话,我先叫医生过来检查。”金银温和的冲流浪微笑,然后按下病床旁的唤人铃。

医生同护士很快便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许久不见的任海唏。

任五与金银并肩站在一处,被医生护士隔绝在浅绿色的无菌帷幕之外,只看得到帷幕之内人影幢幢。

隔了一会儿,医生拉开帷幕走了出来,护士则留在里头,为流浪做*。

“医生,我妹妹的情况怎么样?”这是任五最为关心的。

这个妹妹,从小便不是一个喜欢肆意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这些年总算开朗很多,他们一家子男人,其实都很高兴。

虽然做国际刑警,十分危险,然则见她并不喊苦,还乐在其中的样子,便由得她去了。

想不到,竟然会教她遇见这样的危险。

小六的随身长侍,究竟干什么去了?

他们任家每个人身后,都有一个素日并不随意现身的侍卫,紧要关头,却能救主人一命。

这个侍卫呢?

医生看了一眼英俊却面色不善的任五一眼,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

“任先生,令妹溺水后海水灌满呼吸道和肺泡引起窒息,初步估计她比平常人坚持了略久的时间,大约六七分钟后,完全停止呼吸与心跳。令妹溺水后心脏骤停呼吸停止,由心脏停搏和窒息引起的缺氧性脑损害,脑细胞受损和脑水肿,这是影响远期预后的重要因素,我们现在还不确定究竟会对令妹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这需要长期的观察。其次,由于肺泡中进水,导致呼吸窘迫综合征(ARDS)的发生,并且海水含有大约百分之三点五左右的氯化钠和大量钙盐、镁盐,属于高渗液体,从肺泡*血液后引起高渗状态,导致电解质紊乱,继而心力衰竭和急性肾功能衰竭。不过令妹也是幸运的,焊接用便携式氧气瓶为她提供了一部分氧气,所以她才能坚持得比别人久一些。获救后的现场院前急救措施也及时有效,所以她才能有幸醒过来。现在我们只要观察她是否会继发肺部感染,基本上,她已经脱离危险。”

任五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明白医生所说的高渗状态远期预后,只是在听医生说流浪基本已经脱离危险后,吁出一口气来。

“家人有时间的话,要多陪陪病人,唤起她的远期记忆,这样才能确定脑部缺氧究竟对她的大脑造成了多么重的损害。我们现在也不确定她的神经系统有没有因此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总之,有些伤害很可能在很久以后,才会显现出来。”

医生说完,朝任五与金银略一点头,便离开了。

任五看了金银一眼,这么多年过去,单从金银接手白家偌大的情报生意,任家其他的孩子自然已经隐约知道流浪当年与金银的一笔糊涂帐。

“谢谢你第一时间赶来,救了小六。”

金银摇了摇头。

“不,救了流浪的人,并不是我。是那个人——”

任五沉默。

想不到会是他。

世界原来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大。

兜兜转转,已经走出生命的人,竟然又碰到了一起。

这是不是天意?

“麻烦你替我看顾一下小六,我有事待办。”任五狞眉说。他们任家的孩子,只有自家人可以欺负,外人怎么可以将任家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伤害至此?如果不替小六出一口气,他就不是任海唏。

“这里是西西里。”金银不得不出声提醒任五,别太*。

任五只是朝金银摆了摆手,便大步扬长而去。

金银只得无力地摇头,任家的孩子,是否都是这样,义无返顾?

走回病房,护士已经替流浪*完毕,替她擦过身,仔细穿好病号服,正在一点一点喂她喝软烂的婴儿米粉。

看见金银走进来,护士起身,让出位置。

金银顺手接过护士手里的小碗,坐在床边。

流浪看着这个男人,永远的温润如银,却疏离若风。

金银舀起一勺米粉,喂到流浪唇边,流浪轻轻张开嘴,喝下去。

然后,流浪慢慢地,艰难地抬起自己没有静脉滴注的右手,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个男人,离自己这样的近,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为什么,自己竟不觉得欣喜呢?

所有那些曾经对他的爱恋与渴慕,仿佛,都溺死在西西里的海水里了般,不复往日。

流浪忽然淡淡微笑。

“谢谢你,金银,不远万里,赶来救我。”

金银也看着这个躺在床上,终于流露出女孩子的荏弱的女子。

这么多年,哪怕是许多年之前,被人围堵在暗巷里的时候,这个女孩儿也未曾有过这样楚楚的表情。现在,伊终于像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寻常女子。

可是,伊眼睛里,对他的恋慕颜色,却已经彻底褪去,再无踪迹。

任流浪——心底深处的白心悔,已经真正告别了他罢?

从此以后,那些她从未对他说过,也将永远不会对他说的爱慕,永远地,被埋葬在西西里的海底。

金银有些惆怅,却真心替流浪欢喜。

“救你的人,其实不是我,是歌舒亚。”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金银小心地观察流浪脸上颜色,“他越洋请我调查一些消息,并说如果十二个小时内他没有再次联系我,希望我能借助麦克格雷家的力量,前来帮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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