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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到春天(20)

比起前一段时间的恬淡闲适,我的生活忽然丰富多彩起来。

阿敏和嘉殷成了我的新好友。至于欧阳,为着脉脉的缘故我总是谨慎的保持一点距离。而脉脉至少每天与我碰一次头,时时耳提面命几乎以我的监护人自居。

虽然对百货公司的企划不甚投入,但也乐意帮助脉脉处理一些其他个案,慢慢的我的日程安排变成公司、翡翠森林、插画设计各一份。工作之外的大多数时间也不再独自一人形影相吊。

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亲近的朋友,也从来不曾享受过这么多关怀。

我简直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第一次我也尝试着去真诚待人。而实际上早在我毫无付出的时候就已经收获了大把的真心和温暖。

我开始察觉到自己细微的改变,内心仿佛有什么坚硬的、冰冷的东西在悄悄融化。

当然我有时还会觉得紧张和不安,唯恐这所有的一切只是海市蜃楼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境,稍一触碰就会湮消云散。就象苏于我,只是一个镜花水月般的美丽童话。

但时间渐渐过去,我的感觉也愈来愈真实。二十三年来,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踏实的感受到自己的人生。

健康的、积极的、有风有雨也有阳光的人生。

20

一个多月下来,也许是因为我的缘故,翡翠森林成为包括欧阳、脉脉、我、阿敏、嘉殷等五个人聚首碰头的地方。大家年龄阅历相近,往来颇为投契,不经意间渐渐形成了一种亲密中又带着疏离的奇特平衡关系,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群容貌姣美、气质出众的年轻人,彼此言语默契行动合拍。但身在其中的人才能体会出共同或各自相处时那种微妙的不同之处。当然,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我们鲜明各异的脾气秉性。

欧阳是我们中间最年长的一位,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他的性情非常温和敦厚,工作时犀利勤奋,闲暇时幽默宽容,一表人才气度优雅十足仁人君子,也难怪脉脉对其倾心。

脉脉近来的表现令我非常心疼,不知道是工作太忙还是和欧阳发展的不甚顺利,人显得有些憔悴,总不太精神的样子。有时候我与她讲话伊的眼神空洞而遥远一脸的茫然表情,忽然会“噢”一声似乎在作回应,教人瞧了愈加焦急怜惜,而看欧阳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感觉。我为脉脉觉得很是不值,聚会时常常就忍不住和欧阳抬杠顶撞,并不因为他在公司对我格外照顾而心存眷念。欧阳却总是不以为忤,微笑着看看我摇摇头当我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我气结。

嘉殷比我大两岁,但却是我们这群人中最天真单纯的一个。她和阿敏都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华人,两家原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所以阿敏决定回国发展时嘉殷也积极要求“落叶归根”,于是一起来到上海。嘉殷是标准的香蕉女郎,性格开朗热情,处事作风单纯明快,她和阿敏的一口好中文及扎实的中文底子完全得益于两家均为名门之后,讲究诗书传家。和嘉殷在一起是一种坐拥春风的感觉。

初见阿敏的人都会理所当然把他归类于所谓的新新人类青年才俊,他是那种外型非常惹眼的人,不拒绝任何流行元素,喜欢尝试新鲜事物,而这些特质也经常体现在阿敏的设计中。最奇怪的是那些在别人身上也许会显得另类奇突的新潮风格一旦到了阿敏身上就会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味道,前卫而别具品位,率性而标格脱俗。许多时候阿敏表现的峻酷不羁,有时候却又那么温柔细致。偶尔有一次和脉脉聊到阿敏,我歪着头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的说,“噢,阿敏是那种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人吧!”脉脉若有所思的看看我,破天荒在谈论帅哥时没有与我抬杠耻笑我是“蛋白质女孩”,她居然点头同意,还又加了一句,“矫若游龙,翩若惊鸿!”难得听到脉脉对男生有这么高的评价,我几乎没跌落下巴。而脉脉说完这句话盯着我的眼神又散开焦距,我几乎要敲其额角,爱的这么苦不如转了风向去追阿敏。当然,这话我到底没敢说出口。

至于我,年纪最小,性格却最不讨喜,自觉心理阴暗,不免有些自卑。且暗自庆幸遇到了这么好的朋友,努力改善自己晦涩阴郁的一面。也许是出于习惯,我始终无法完全释放自己,言谈举止间总是多了几分保留。大家应该也都感觉到了,却都宽厚的包容,令我在惭愧之余也十分感激。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我安慰自己,至少我有在努力,而且也确实在改变。

于是我们五个性格迥异的人居然就此凑到了一起。

六月底的一天,就和已经过去的前两个礼拜一样,依旧下的细雨,天色灰蒙蒙的十分潮湿,算算雨季也快过去了,接下来该是流火的七月。刚刚完成了一幅插画,望着窗外淅沥不止的雨幕我觉得十分气闷,连编结起来垂在脑后的辫子都觉得格外沉重。我忽然决定换个发型,立刻就付诸了行动。

为我主剪打理的发型师是个活泼的小个子男生,看到我就夸张的一拍额头惨叫似低呼一声,“哗,这位美眉,你比我还高埃!我真是生不如死啊!”令人失笑。

打湿头发后小个子问我想要怎么剪?我笑笑说,剪短。那么要什么样的短发?随便。

对于我直接表达的信任小个子显然很高兴,于是他让我坐在哪里足足15分钟,自己围着我前后左右百般思量观察比划,显示了无比的耐心和敬业。

人在认真工作时呈现的工作美是所有行业都一样,不分高低贵贱。我这样想着,咀角略略上翘。

“OK!”小个子也就在这个时候下决心似的叫了一声,朝镜子里的不知道是我还他自己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用非常温柔的手势打开了工具包,梳子与各式剪子开始在我头上飞舞,一绺一绺的黑色长发纷纷飘落。

看着落英飘絮般的碎发,我的心里无端浮现一丝久违的忧伤,细若游丝若隐若现,虚幻的缥缈的忧伤。

都说剪短长发就能剪断牵挂,真的有人相信么?

我的一句“随便”派给小个子发型师无限施展身手的空间,单是剪发就化了两个多钟点,然后他有自做主张帮我把发尾挑染成了比较含蓄的金褐色。数个钟点我枯坐困顿,几乎没闷的开花。忽然听到一声“OK!完美!”我立刻起身。

小个子看着我的神情就好像造物主看着自己得意的作品,深情一片。

我只觉得头部无比轻松,转脸看见镜中的映像时我不禁有些失神。里面怔忡张望的仿佛是误闯凡间的迷途精灵,层次分明的短发略为翘起,一点帅气一点淘气一点秀气使柔顺刘海覆盖下的面孔显得格外英挺俊美,迭现出近似小男孩般的中性气质。

我由衷的谢过小个子走出店门。

出门的时候大约是黄昏,现在已经夜间九点多了。今天就画了一张图,还不曾去谒见脉脉,也没有去翡翠森林露个面。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我才想起来今天还没吃过东西,于是决定先去麦当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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