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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天到春天(17)

忽然想起有次和脉脉聊天时说到世间男子,脉脉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薄荷烟,指尖有浅蓝色的薄烟丝丝缕缕袅娜升腾,伊斜睨着烟雾间那一颗红色火星,懒洋洋的下结论,“世间男子只分两类,可交往与不可交往的。小白你太纯情了,我只好言尽于此。”

我并不分辩,只是仰起脸笑。

那么,欧阳于脉脉而言应该就属于前者吧。可怜的脉脉,到底也是参不透这道情关。许多时候可交往并不等于可以交往。

记得嘉殷说过翡翠森林是阿敏的设计手笔。门面的装潢非常简单,大量采用了未经打磨的原木材质,只刷了一层清水油漆防潮,门口的招牌却比较特别。名为“翡翠森林”,但招牌却是像大海一样的湛蓝色,冷冷的蓝色波光一圈一圈荡漾在夜色中,细小的白色镭射光束在其间闪烁。

推门进去,门框顶部挂着的一只铜铃“叮当”响了两声。步入店堂才看见里面的布置也十分朴素,没有一般酒吧咖啡店的故作豪华怀旧或嬉皮颓废的前卫装潢,大量的原木和玻璃,棕色粗麻的沙发座椅,略带一点乡村风味。比较吸引人的是门口一整列顶天立地的玻璃墙柜,分为三层,中间是密密均分的方形小格,每一格是一种植物的干燥标本,上下两层则放满盆栽绿色植物,茂密繁衍生命力十足。

所有人一进门即可看到生死两种植物形态,非常具有震撼力。

甫到门口已经有浓浓的咖啡香气氤氲而出。

进得店堂转过那一道玻璃幕墙才看到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分散坐着。中间靠墙处挂了一幅白色银幕,对面的投影仪正在运转播出咖啡产地介绍,一个大胡子老外操了一口夹生中文作解说,旁边是一身印度莎丽打扮的嘉殷,十足异国风情,偶尔插嘴矫正发音或加上中文注释。一侧的桌子上摆放了许多玻璃罐子,装满各式咖啡豆和咖啡粉,还有一些锃亮的煮器虹吸磨具及几组杯碟,另外有客串主持在煮泡咖啡。

阿敏带我走到最里面,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台阶围出相对独立的空间,不同于店里的摆设,这里是一条完整圆木剖开拼成的长桌,后面一列高脚金属座椅。

我们和嘉殷打了个招呼,阿敏笑了低低说,“要命,嘉殷这身打扮活象举办咖喱主题讲座,哪里是什么咖啡沙龙。”

很快有人给我们送了两杯拿铁过来,雪白的奶泡上撒了巧克力粉,非常香浓。

过了一会儿,有新的嘉宾上去各自介绍拿手的咖啡制作。嘉殷得闲溜了过来。

“嗨小白,真怕你不来喔。”嘉殷好像累了,一下子趴坐下来,拍拍台面露出一个爽利的笑容,“怎么样?这里的装潢还蛮个性的吧。”

我点点头,“嗯,是强调环保的概念吧?这些原木看起来有点特别哎。”

“帅!”嘉殷突然又坐起来,“小白你的眼睛好毒喔。这些原木其实不是原木啦,是阿敏从木艺工厂找来的碎木屑,花好大心思找人压制成原木的样子,还要做出年轮和树皮的仿真外观,是不是和真的一样!”她伸手指指阿敏,“这个人啊根本是个环保主义者,才没可能拿原木给我用咧。告诉你哦,我们这里的外卖包装都是再生纸而不是原木纸浆做的。成本都高许多,反正他也是这里一半的老板,统统算他那份!”

我看看阿敏,他轻轻的笑起来,“自从做了庭院设计,就觉得一草一木都有感情,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朋友用电锯刀斧大卸八块。嘉殷平时折断一根指甲还会叫半天呢。”

“哎不要说的这么血腥好不好,讲的人家都不敢修指甲了。”嘉殷抗议,鼻子皱起来的样子十分可爱。

说说笑笑间,时间悄然而逝。如果没有后来的意外,这本该是个愉快安乐的夜晚。可是,你知道总有可是会打断我们既定的安排与程序。

说实话,我并不介意有这种可是的存在,甚至还很期待它的发生。也许是太过贫瘠的精神经历和太过绝望的少年情怀,我的血液中暗自滋长了许多的忿怒与压抑,潜伏在看似平静安详的性格背后时时找机会冲开缺口奔涌而出。

夜渐深,店堂里面的客人倒更多了,放了低低的南美音乐,中间的小舞池里有人随了热烈的鼓点摇摆起舞。

嘉宾讲座演示已经结束,人手至少一杯咖啡,花色众多,大家还可以尝试动手做一杯属于自己的咖啡。音乐中混杂了轻声慢语,偶尔有略为开怀的笑声又旋即压低声线,渐渐又人开始吸烟,烟草的味道混合了咖啡的浓香传递出一种奇特的温暖安逸气息,气氛非常放松舒适。

门忽然被粗暴的推开了。隔了那堵玻璃植物墙,我们其实无从分辩来人是谁,当然也看不到来人的动作。之所以说粗暴,是因为那枚提示有客的铜铃响的非同寻常,不是轻快的“叮当”敲击声,而是一连串的撞击木门的钝响和铜铃本身强烈晃动的嘈杂金属声。

这在原先喜乐升平的音乐人声中是个极其不协调的噪音。

已经有不少人被惊动,我们也抬头望去,门口拥进了七八个年轻人,染了一水的银色长发,身上披披挂挂的金属皮件,脚步不稳俯仰间俨然一帮酒色之徒不良分子。

接下来发生的事毋需赘述,这帮小混混明摆着就是来闹事的,来时已经带了九分醉意,还肆意喧哗着要酒,大幅动作骚扰他人,店堂秩序开始混乱,已经有客人惊叫着躲让离开。

嘉殷自然一早出面干涉,说明今天饮品仅只咖啡没有酒水。对方态度嚣张,有三四个混混把嘉殷围在了中间。

阿敏已然起身,临走示意我坐着别动。我笑了笑,却跟了过去。

排开避让的客人,我们走到一干闹事者所在的小舞池边缘,嘉殷已经与人口角,一个小混混扬拳作势要打。然而他的拳头尚未落下,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攥住,就好像野兽落入了捕兽夹,愈挣扎愈收紧,一头银发下那个年轻人的脸痛的开始扭曲。他猛然回头,迎上了阿敏镇定尖锐的眼神。

“你就这点出息!打女人?”阿敏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松了手。

一阵起哄声中,一个细长条子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来似乎是他们的老大,斜倚着边上一张木条桌,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了一把折叠弹簧刀,伸手至阿敏面前威胁似的拨弄起来。

我在一旁几乎没笑出来。赌神看多了吧,以为出来混会把折叠刀打开合上就能唬人了,搞笑!

若非那个家伙用这么低级的手法耍酷,我大概会不动声色的看阿敏怎么收拾他。阿敏的样子悠然自得,他的身形是这一群人中最修长挺拔的一个,安详文雅的气度风华使他看起来就像一众灰鸭中的白鹤。面对恶意的挑衅,阿敏还是那么神闲气定,更显出对方的气急败坏。

不等阿敏作出反应及小混混们想出新招,我忽然做了一件事,迅速将一枚咖啡调羹从弹簧刀舞动的间隙中送了进去,一下子卡住了开关。刀子停了下来,因为发生的太快,被阻住去路的刀锋回弹过去几乎割伤年轻人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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