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谪仙记(18)

听了姐姐的话,我回头看向母亲,伊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皱起眉,“不是叫你不要过来!哼,什么事?你怎么不去问你的好弟新妇!”

我叹了口气,把姐姐拉到边上简单解释一通,姐姐担心的小声问我,“这倒棘手,你打算怎么办?燕七不会当真铁了心不要孩子吧?启祯你好好劝劝她,我也觉得不妥,难怪姆妈不高兴。”

我只有继续苦笑。

燕七一直没有回来,晚餐是姐姐下厨简单弄了些清淡粥菜,味同嚼蜡的吃完,姐姐告辞回去,母亲也累了,先回房间休息。我一个人留在诺大的客厅,心里烦躁,看看电视翻翻书,什么事都不想做。

等燕七回来,已经差不多半夜了,神色看起来倒很平静,并没有主动说起白天与母亲的摩擦。我忍着气,一直等她沐浴更衣完毕。

“燕七,嗯,关于孩子的事姆妈和我讲过了,你看我们是不是……”我终于犹豫着开口。

燕七放下手上正在准备的几本资料图册,回身看住我,低低道,“启祯,我以为你一直是明白的。对不起,让姆妈生气,我很抱歉。”她的眼瞳清澈,看得我不由低下头去。

“可是,原先我不知道姐姐的事,这么一来,我们若还是坚持不要孩子,江家岂非真的绝后?”我木着一张脸,索性就势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开。

燕七没有说话,沉默良久,我忍不住抬头看她,我看到她微微仰起脸,神情专注的看着窗外的一角天空,夏夜的天空清透如洗,一颗黯淡的流星正悄然滑过天际。

她看上去是那么寂寞,纤细的背影一动不动,仿佛有无尽的忧伤在汩汩流淌。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燕七,她在我眼里总是那么从容泰定,似乎永无难事。我知道她一直心有苦衷,究竟是什么她既不肯说我就不追问,很显然事关她的出身。燕七到底是什么来路呢?多少次我话到嘴边又咽回去,只因我知道她绝对不肯告诉我。也许是不方便告诉我。我隐约知道她的来头一定不简单,以至于我们的婚姻完全不为她的家人所接受。我不记得她除了我们还和别的亲人联络,甚至连聂少和小段在我们婚后至今也不再露面。

燕七她心里也是很苦的吧?而这些都是因为我。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嫁给我,虽然她从来也不曾表现出任何悔意和不满。

因此我心中长存愧意,是,我又自卑又惭愧,我觉得对不起燕七。

可是,老天知道,我也从来没有后悔娶她。

我不忍再逼她,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自己先上床躺下。

“启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考虑清楚。”朦胧间,我仿佛听到燕七的声音,实在太倦,我支吾了一声翻身睡去。

从此以后,家里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母亲的脾气愈来愈坏,看燕七丝毫没有恼意,伊也愈来愈沉不住气,明着暗着催我们要孩子,还常常变着法子给燕七制造麻烦。

我自觉对不起母亲,也不好多说,但又不舍得燕七受委屈,只好背后甜言蜜语鲜花礼物的讨她欢心算是代母亲赔不是。

但不管母亲如何生事,燕七却并不顶撞,只是妥帖迅速的满足伊各种琐碎要求,难为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对于要不要孩子的问题也不再直接否定,只说需要时间考虑,一面叫我毋需多费心思,她当然知道这些事端与我并不相干。

母亲施展出去的招数全然无效,于是更加郁闷,有时候实在过了份,我也会出面说话,可消停不了几天就又故态复萌。

一来二去,我身心俱疲,缴械投降,干脆撒了手装聋作哑。

圣诞节的时候,聂少和小段突然出现。

入秋之后,母亲的健康状况便一直不大大,时时喘咳,而且不肯看西医,现在有经验的老中医又不大好找,好不容易托关系找到一位据说早先一直为政府要员服务、如今已经退休的老中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只说年纪大了,体虚肾亏,气血凝滞,主要侧重食疗进补,慢慢调理。

经过多次劝说,母亲终于答应不再一昧吃素斋,但伊出了一个极端又走向另一头极端,特特地地找了五行八卦相关的养生书,天天戴了老花眼镜仔细研究、推敲菜谱,然后列了单子要燕七一一找来药材、荤素食材、各色配料,一日三顿外加消夜变着花样的冬日进补。家里原先宽敞的厨房里很快堆满材料,四个灶眼的炉子上有两个几乎一天十八个小时小火炖着深肚的瓦罐补汤,异香异气熏的连院子里都是味道。

我有些啼笑皆非,想要阻止,母亲老大不高兴,燕七反过来安慰我说不要紧伊会应付,我也就不再多说。

说实话,我真的愈来愈佩服燕七,除了一等一的涵养功夫,还有就是超人的有条不紊和办事能力。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自从母亲迷上药膳,不管伊要什么材料,燕七总能顺利给她找来,还特地在厨房里订制了一个小巧的药房千子柜似的储物柜,数十上百个小抽屉,一格一格把药材、配料分门别类放好标明,冰箱壁橱里更是塞满了各种腌腊新鲜的食材。她的工作不需要朝九晚五的坐班,因此有空就亲自下厨为母亲熬汤配菜,实在没空也会把东西准备好交待家里的钟点工小心打点。

学校、家里的两头忙,居然什么都不耽误,伊本人也是一派神闲气定,并不因此蓬头垢面成为黄脸婆,随便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清爽帅气,整个人都透出毫光。

莫说我叹服,最后连母亲都觉得疑惑,不得不承认燕七的好处,“启祯,你这个新妇简直快要赛神仙,怎么会有这么能干的人?搞不懂,实在搞不懂……唉,假使伊肯早点生养,我也实在没有话好讲……”

圣诞前夜,我一早与母亲说好,晚上订了位子我们全家连同姐姐、姐夫一起吃顿饭。自打母亲为了姐姐的事搬出来后,姐姐、姐夫似乎也冷了心,除非节假纪念日,都不大同我们往来了,不过每个礼拜一通电话向母亲请个安罢了,倒像我当年在国外时候一样。

结果到了时间我回去和燕七碰头再接母亲出去,到了家就发现情况不对,母亲沉着脸坐在客厅里,这次天色已黑,伊倒不开灯了,屋子里黑乎乎的,我一进去伊才“啪”一下按亮了水晶吊灯,吓我一跳。

“姆妈,怎么还不换衣服?怎么,又出什么事了?”我诧异道。

母亲一下子炸起来,“什么叫做‘又’出什么事?好像是我一直在没事找事!你怎么不问问你的燕七,伊到底搞什么花头筋!”

唉,又是燕七。母亲怎么就这么看不顺眼燕七。我疲倦的抹抹脸,“燕七呢?在哪里?”

“启祯,”燕七沿着楼梯下来,神色看起来也很无奈,“姆妈似乎有点误会,我想也许你告诉她聂少是谁会比较好。”

“哼,你一早串通了我们启祯是不是?要不就是我们启祯也被你骗了。启祯,你晓得我看到什么?黄昏的时候我刚要去弄堂口找吴家姆妈,一开门就看见你新妇和一个男人亲亲热热在抱在一道,你说说,人家看见了会怎么讲?怪不得不肯给我们江家生孩子,心思根本不在你这里……”越说越不堪,我脸上挂不住,用力“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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