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慕端正坐着:“夫人请说。”
现在已经天黑,他心里依旧没有定下,是否让昭昭跟着父亲离开抿州,回栾安去。可是明日父亲就会启程,一会儿回去是一定得做出决定的。
费夫人不知道韶慕在想什么,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话:“我想问韶通判,昭昭先前可有定过人家?”
韶慕回神,心口突的一下,清淡看去费夫人。
“是这样,”费夫人笑笑,言语中客气又谨慎,“当着大人,我也不遮掩了。我家致远如今是婚龄的年纪,就想问问昭昭这边的情况。”
“她?”韶慕嘴角一动,落在腿上的手紧了紧。
费夫人点头,挑着好听话来说:“我觉得昭昭这孩子合眼缘,瞧着年纪也合适。做娘的总是心事着孩子,大人身为兄长当也有这种感受罢。如今我听说韶家主来了抿州,不知能和不能去府上拜访?”
话说的含蓄客气,可不管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心里都明明白白。
费夫人是想为费致远提亲,对像就是昭昭。
“这件事,”韶慕话语一顿,声音几分清冷,“我父亲明日要启程回栾安。”
就是他当初的一个单纯决定,想着给昭昭一个名正言顺的表妹身份,方便跟着他。他也知道有人对她有心思,包括费致远,可是没想到费夫人会提亲。
这样的变故让他措手不及,才明白有些事情真的已经不受控制。
费夫人听了,倒也通情达理:“这样啊,如此的天气,路上可要仔细。”
谈婚论嫁这种事情总得稳着来,费夫人也不急,一来觉得以费致远的条件人品,俱都是好的;二来,女子的一方肯定更为谨慎,是以韶慕如此回答,必是会回去同昭昭讲……
心中寻思着,她便想着接下来等等看,左右可以让侄女儿去打听一下。
韶慕站起来,想着关于丁家的案子,在衙门的档案房里有些旧案,趁着还有些时候,去找出来:“费夫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韶通判慢走,”费夫人站起来相送,客气道,“不用担心昭昭,只管去衙门中办事,我一会儿差人送她回去。”
见此,韶慕也没有推辞,道了声谢便离开了费家。
外面大雪纷飞,仿佛会这样没完没了的下到明年春。
等昭昭准备回去的时候,得知韶慕去了衙门。知道他还没用晚食,便想着给他送一些过去,然后等他一起回家。
费夫人得知,赞叹一声兄妹情深,眼中对昭昭是更加欣赏,于是让人准备了一个食盒,差人送她去了州衙。
州衙里守门房的差役认得昭昭,为她指了路。
于是,昭昭提着食盒往州衙最里面走去。夜里这边安静,也并没有点多少灯,绕了几绕,才到了最里面的一排后罩房。
一抹灯火自一扇窗户里透出来,她猜到是韶慕在里面。
走到门前,她抬手敲了两下门板:“表哥。”
很快,门扇就被从里面拉开,清隽而高挑的身形立在门内:“昭昭,你怎么来了?”
昭昭手里食盒一提,笑着道:“给你送吃的。”
说着,她绕过他走进档案文书房,才发现这里很是破旧凌乱,想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更别提有桌子。她只能再往里走,找个好站的地儿。
韶慕关了门,手里扔下一本满是灰尘的书:“这间罩房许久没收拾了,扔进这里的都是当初认为无关紧要的案件事情。”
昭昭嗯了声,正好站在墙边,忽然觉得脖子上发凉,于是抬头来看:“大人,这里屋顶破……”
话还未说完,只听咔嚓的木头断裂声,紧接着屋顶就陷了下来。
昭昭丢了手里的食盒,然后眼前一黑,韶慕冲了过来,继而耳边是一片杂乱的倒塌声。
第37章
一下子, 四周黑下来。
昭昭心惊肉跳,鼻息间钻进呛人的烟尘。就在方才,她觉得脖颈发凉, 抬头看房顶,结果那里正往下塌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口,真就整面屋顶掉了下来。
千钧一发的时候,是韶慕冲了过来……
“咳咳。”她的嗓子呛得难受,轻咳着,“大人,你没事吧?”
她整个人蜷在墙角, 而挡在她身前的正是韶慕。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门边冲过来的,分明地上好多杂物,落脚都不方便。
“没事。”韶慕回应一声,双臂圈着昭昭, 将她护在怀中, “你有没有伤到?”
因为几日积雪的覆盖,陈旧的屋顶不堪重负,在这一刻坍塌。
周遭一片漆黑, 唯一的那柄灯烛也已经灭掉。
好在断开的半根房梁正好落在这一处, 给两人撑出一块小小的地方。当然,也是真的很小, 仅容两人紧紧地挤在一起, 再无多余空间。
昭昭道声没事,半跪半坐在地上,脸颊贴在韶慕胸前, 稍一动弹仰头,额角便碰上了他脖间的喉结。
头顶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她清晰感受到他喉间滚了下,忙低下头来。
此时,她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放在韶慕的腰侧总觉不好,便就移开往旁边……
“哗啦”,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头顶上立时落下些砂石冰雪。
昭昭不敢动了,同时另一只手摸到那截断梁,正贴着韶慕的后背。果然,给他俩的就这么点儿巴掌大的地方。
“怎么办?”她问,也就再也不敢动,万一着破房顶彻底压下来,真就把他俩给埋了。
关键还十分的尴尬,她被韶慕抱住,动都不能动。
韶慕同样不敢妄动,因为那道断梁,身上没有受伤:“这边离门房有些远,估计衙差听不到。”
昭昭一阵丧气:“他看到我提着食盒来的,说不定以为你在用膳,更不会过来。”
想想,她来的可真是时候,不早不晚的,刚站好房子就塌了。也不知道,食盒的吃食有没有砸烂?
“不用担心,”韶慕安抚着,“每隔一个时辰,他会巡视整个衙门,届时会看到这里的。”
昭昭心中有了希望:“那他上一次巡视过了多久?”
“你来的时候,他刚巡视完。”韶慕回道,他的一只手掌箍在她的后颈上,柔细而脆弱。因他刚说的这句话,便感觉到她轻轻叹了声。
虽然现在处境着实狼狈,可他还是想笑,不管什么样的事情,她总能给出直接的感受,快乐、失望……
那么明日呢?他想起要给父亲的答复,该不该让她走?
“咦。”一片寂静中,响起昭昭的惊奇声,“食盒在这儿。”
她的手正摸到一方圆圆的物什,可巧就在韶慕的腰后侧那儿。于是,她又小心试探着,觉察食盒完好,因为提柄的支撑,盒盖还能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