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借花献佛,侧着脑袋问他,还拿手指捏了一瓤。
“好。”韶慕想也没想的应下,从她指尖拿走橘瓣,直接送去嘴里。
昭昭一笑,本以为客气一句,不想他真的拿走且吃了。以前他可不这样,给他吃的东西,他会冷淡道一声:我不在路上吃东西。
可他现在都在床边吃了。
“大人,你还没说是什么搞起来顺手。”她低下头吃橘子,想起刚才韶慕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韶慕嘴里残留着橘子的清甜,正拿帕子擦着手:“便是你想要什么,就顺着给你。”
诱人深入而已。就像方才她想要半只橘子,他顺势而为,费致远自然也是如此做的。
“听不太明白。”昭昭想他可能是说些案子的事,便没再深想。
韶慕从凳子上站起,顺手端起高脚几上的托盘:“你睡这儿罢,屏风后有张躺椅,夜里我在那边睡。”
说完,没等昭昭回应,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昭昭嘴里咬着一瓤橘瓣,看着人走出门外,接着关紧了房门。
屋里静了,她瞅向房中的三者屏风,于是下了床来,踩着鞋子绕到屏风后。
里面的浴桶已经搬离,留出一部分空间,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躺椅,那是供人小憩所用。说起来,躺椅做休息来用是可以,但是夜里睡觉着实狭窄,尤其韶慕那样身形高挑的男子,躺在上面委实伸展不开。
昭昭吃了橘子,找了衣裳穿好,白日里睡足了,现在精神很好。
她走去桌边捞起上面的书册,是韶慕看得那本,正好开着他看到的书页。
是本医书,上头的字迹看进昭昭眼中,记载的是关于离魂症,也就是失忆。
大概是这种病症罕见,上面只是记着关于别处听来的事例,实际上,韶家没有诊治过失忆症。
昭昭站在烛光中,现在可以知道她的脑络没有创伤,也不曾中毒,是不是唯一的可能就是吴高义所说的,受了莫大的刺激或打击?
她晃了晃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过来,身形忍不住倾斜,眼前更是一阵的发黑。她忙伸出手臂摁去桌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混沌的脑中映现出模糊的影响,有清脆的银铃声,以及一个并不清楚的声音:“走罢,我带你回家……”
昭昭大口吸气,终于从不适中缓了过来,眼前变得清明,一切就这样转瞬即逝。
她揉揉自己的脸,觉得是躺久了的缘故,想着干脆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消消食也好。
披上厚实的斗篷,昭昭出了客房。
外头天寒地冻,好在夜里无风,倒算安静。
她走过庭院,看见前方一个高壮的身影走过,大步流星,脚下带风,正是冯越。
只是昭昭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人就走进一间房内,大喇喇的用脚往后一踢关门。然而门并没有关上,仍开着一条缝。
她跟了过去,走到门外想进去找冯越说话,手才要敲门,却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是韶慕在屋里。
里面的灯火映出来,投在门外的这一小处。
刚好,昭昭站在那儿能看见里面的两人,也就知道适才冯越手里拿的是一瓶药油。
“大人,我手劲儿可有些大。”冯越把药油往手心上一倒,对起双掌揉搓着,“照我说,找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韶慕背对门边而坐,手里解开扣子,上衣一拉露出后背来:“不过是涂药油,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随着上衣的解落,他后背上的青紫淤痕也就彻底显现,密密遍布,着实骇人。
冯越浓眉紧皱:“怎么摔成这样?大人说得轻松,这要是把满背的淤血推开,可是遭罪。”
其中的疼痛,不下于在牢狱中受刑。
“莫要多说。”韶慕道声,看着跳跃的烛火,神情清淡。
淤血推开,会更快地好起来,如若不然,明日可想而知身上会有多疼痛。
冯越摇摇头,手落上韶慕的肩,开始帮着推淤血:“要不是大人你,昭昭可就摔惨了。”
想想那细皮娇弱的小公主,怕不是直接摔掉半条命。
韶慕咬咬牙根,额间渗出些细汗:“她也受罪了。”
冯越手里是用了力道的,推淤血这种事不能敷衍:“说来,她真是有些聪慧的,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早就吓掉魂儿了。到底是宫廷……”
“冯越。”韶慕轻咳一声。
冯越赶紧闭嘴,现在衙门中什么人都有,万一隔墙有耳。
门外,昭昭站了好一会儿,知道院中有脚步声,她才轻巧往旁边一站,藏去阴影中。
她从冯越的门前离开,慢着步子往回走,心里泛着波澜。她适才看到了韶慕后背上的伤,整片的青紫淤血,想想就知道早上那一摔有多重。
可他一点儿都没提起过,照常的处理公务、看书,还陪在房中等她醒来。
坐在床边的时候,他总在笑,给她吃食、端药、剥橘子,还说把床给她来睡……其实他身上是很疼的。
回到房间后,昭昭发现躺椅上已经铺好被子,想来是她离开的空荡,有人送进来的。
他真要睡在狭小的躺椅上吗?
她坐去床边,想等韶慕回来。
可能是药汁起了效果,她开始犯困,也恰在这时,烛火燃尽,屋里陷入黑暗。她身子一斜,倚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等韶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半倚半躺的少女。怕扰醒她,他干脆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摸着黑走去床边。
他蹲下来,仰脸看着黑暗中昭昭,耳边有她平缓而细弱的呼吸。
“这样睡着会舒服吗?”他嘴角起了柔和的弧度,接着站起想把她放躺回床上去。
她很瘦也很轻,只需手里力道合适,也不会惊醒她。他一手托上她的后颈,一手托上她的腿弯,她便下意识像个婴孩那样蜷缩着,小小的勾成一团。
韶慕把她放去枕上,又为她拉好被子。放在平时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他现在刚推完淤血,身上很是痛疼,行动起来更是不便。
才要站起身来离去,就听见床上一声小小的呓语。
“你睡床……”
韶慕保持着双手摁床的姿势,脸正在昭昭的上方,上半身几乎全在床上:“昭昭,你说什么?”
他叫的小声,然后心中莫名期待着她会回应自己。两张脸相隔咫尺,就算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清,同时也确定她是真的睡了过去,并不会给他回应。
方才,只是她模糊的呓语罢了。
将近天亮的时候,昭昭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