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更多的衙差过来,踏着脚步跑进村子,在都头的带领下往后山上跑去,应当是去寻找丁良翰。
后面是姗姗而来的知县大人,一见到韶慕如此模样,大吃一惊,还是身旁衙差告知,有人方才刺杀。
“这,这还了得?”知县吓得脸色发白,堂堂一州通判,若在他管辖地出了意外,那他的乌纱也别想要了。
韶慕面色恢复如常,好像刚才那重重一摔完全没有伤到他:“箭就在那儿,还请于知县收好当证据,这刺杀朝廷命官,当真无法无天。”
站在他身后的昭昭,闻言眨了眨眼睛,确定方才那箭是朝她而来的。怎在他嘴里,便成了刺杀他的了?
于知县也是头大的很,忙道:“是是,这件事必须彻查。刺杀官员,这便是明摆着与朝廷作对。”
“既如此,我便让人去州里知会吕知州,让他修书一封与驻扎京东东路的镇守将领,然后调兵前来。”韶慕接着说道,语气稍顿补充一句,“我也会上书去京城,送去御前。”
于知县惊得瞪大一双眼睛:“韶大人,如此事情可就闹大啦。”
韶慕看他一眼,语调倒算客气:“如果不彻底查清,于知县想一直留着这颗毒瘤?”
“成,”于知县也是多年来受够了丁家的欺压,咬咬牙,“韶大人所言极是,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安知这些贼子没有造反之心?”
到了这里,昭昭后知后觉,并不是韶慕不知道那箭是射向她的,相反他很清楚。如今他顺势说那箭是刺杀他的,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说起来,她是一介民女,哪怕被射死也无甚波澜,可韶慕不一样,他是抿州通判,从五品的朝廷命官,亦是金殿亲授的探花郎。
刺杀他,就是藐视朝廷。
她突然觉得后颈一凉,这个表面如此正派的韶大人,内心竟如此深沉。这样一来,丁家是如何也翻不了身了,不止水道的事儿,就连京中的那位靠山,怕是也会急着撇清关系。
适时地,韶慕捂着胸口咳了两声。
于知县马上挥手安排人,并过来扶上韶慕:“这边的事宜交给下官来办,韶通判先回县衙休养,你放心,定然让一个都跑不了。”
“那就有劳于知县了,”韶慕停下咳声,手一抬握上昭昭的手,“我们回去。”
昭昭反应上来,嗯了声。
荒村外,一辆马车等在那儿,日头也在这时冲破了地平线,自东方升起。
荒凉的郊野变得明亮,平坦的一望无垠,这种时候,哪怕丁良翰想跑出去,也很难。
上了马车,里面摆了张小几,纸墨已经备好。
韶慕落坐下来,先是提笔写了封信,便是给吕知州的,让人去军营调兵。有了军营进来,丁家再有能耐也不行。
这件事情只有闹大开来,京中的那位靠山大人才会忌惮,继而与丁家彻底脱开。
很快将信写完,韶慕交给了自己从抿州带来的衙差,吩咐将信送回去。
一切办妥,马车这才从村口出发,往县城回去。
韶慕移开挡着的小几,坐去昭昭的旁边,然后后背往车壁上一靠,侧着脸看她,微微带笑。
昭昭奇怪看他,着实是他不常笑,更甚少有这样温和的脸色,就连现在倚着车壁,都少了些往日的端方板正:“你不舒服?”
“不是。”韶慕摇头。
“我现在很脏是不是?”昭昭大概能想到自己此刻的模样,定然又脏又难看。
“不,”韶慕仍旧摇头,当他一直端正的肩头松缓开,竟然有种别样的轻松,“是在看你,我把你找回来了。”
他的话让昭昭些许疑惑,便就想起他叫的那声“安宜”。
“我给你看看伤。”她的手落去他肩上,想要看他的后背。
韶慕不动,只说:“只是摔了下,我自己本就会医,安能不知道自身情况?”
昭昭力气小,也掰不动他,遂坐了回去:“费应慈,她没事罢?”
“她没事儿。”韶慕道,视线仍旧看着她,“昭昭,上次香郁阁的事跟你说抱歉;还有昨晚的事,也是因为我的缘故,丁良翰才盯上你。”
昭昭现在还在发抖,闻言抿抿唇:“其实不关你的事,居心恶毒的人想要做什么,又怎么会跟你讲缘故?”
就像费应慈的婚事,并没有做错什么,丁家就莫名退了亲。昨日更是连同安家,一起对付那个软弱的姑娘。无非,那些人眼里只有利益,而她又恰巧出现。
有些事不是躲了就能避开的,她心中很清楚,其实就是弱肉强食。
“你这样想吗?”韶慕心中某处一软。
原来这样真正的走近,才会认识到真正的她。
昭昭点头:“大人刚才还救了我。”
那一支箭矢,没有他,她已经丧命。
韶慕笑,哪怕灰头土脸也无法掩住那张出色的脸:“是昭昭你聪慧,遇到事情总能想办法解决。”
并不是一味等着坐以待毙,她会主动。明明生得这样柔弱,可是内里的她分明是个坚韧的姑娘,有着让人欣赏的品格。
“那,”昭昭脸微红,小声问,“你是猜到我藏在墙缝里,才找过去的?”
定然是罢,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
“昭昭,”韶慕往她靠了些,面色柔和,“你可以永远留下。”
“嗯?”昭昭脑袋尚且发懵,便试着他双臂过来抱上她。
脏兮兮的她被揽去浑身尘土的他怀中,两人偎在昏暗的车厢内。
韶慕深深舒了口气,鼻尖感受到属于她的淡香,轻道了声:“以后,都可以留在这个家里。”
从昨晚到现在,那些澎湃的担忧与复杂散去,他如此喜欢这时的安静,还有鲜活的她。
才明白,他一直是在意她的,很在意。
第31章
昭昭一怔, 从韶慕找到她开始,已经抱了她好几次。
嗯,男女有别, 这样似乎不太好。不过,他所说的话却让她感到触动,他说她可以永远留下来。
所以,不管她记忆是否能够找回,他都愿意帮助她吗?只是这样的话,真要做一辈子的表兄妹吗?
“好。”她小声的回应着。
韶慕点头,手落去她后脑上, 轻轻揉了下。
这动作委实亲昵,昭昭呼吸一滞,记起费致远也这样揉过费应慈的脑袋。或者,兄长是这样的罢?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毕竟事情到这里, 还不算真正解决,“表哥。”
原本印在韶慕嘴边的浅笑,因为这声表哥而僵硬住, 想抚上她后颈的手也擎在那儿, 不再行动。同时,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 似乎是往后着想离开。
“哦。”他轻叹了声, 这才慢慢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