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坐在床边,手里一下下的理着自己的头发,随后用一条发带简单束住,松松搭在肩上。
“去船头罢,一起看日出。”韶慕站起,双手捧上她的脸,看见她额角沁出汗还未消掉。
昭昭看他,眼中闪烁着什么:“好。”
她被他带着站起,任由他帮着披上斗篷,扣上兜帽。随后被他打横抱起,出了船房。
岸上,人流散去不少,没有了烟花的点缀,剩下的花灯孤零零的亮着。
韶慕抱着昭昭,在船头靠着栏杆坐下,怕她冷,将她包裹的严实。
在厚实斗篷的遮盖下,昭昭整个人倚在他身前,落下的帽檐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听见潺潺的水声。
她从斗篷下探出手,去勾上他细长的手,白皙微凉,却在幔帐间无比的热烫有力,不容置疑。
头顶上是他的笑,她听得出里面的喜爱与纵容,真正发自内心的情意,原来真的能够感受到。
“想咬回来?”韶慕问,指尖顺着与她的扣在一起。
昭昭脸颊一红,哪里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似乎现在胸儿那处还疼着,也不知他对那儿有什么可执著的,时时都要占着,手也好、嘴也好。
可是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她随着他,竟也生出难以言喻的美妙,伴随着疼。
她脑袋动着,在他身前调皮的蹭着,咯咯笑出声。
“安宜,”韶慕握上她的后颈,制止她的闹腾,“是谁方才说不敢了?这厢我会当做你在挑衅。”
昭昭顺势仰起脸,将自己精致的五官展现出来:“韶慕,你胆敢对本公主如此,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不行,”韶慕手指点上她的下颌,脸跟着往下凑,几乎与她的贴上,“公主不能诛杀自己的夫君,你知道他有多爱你。”
昭昭笑容一僵,眼睫颤了两颤。突然,脸颊上落下一点冰凉。
“看不到日出了吗?”她往天上看,并看不见星辰与天幕。
是厚厚的云层,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花。
韶慕抬头,细长的眼睛带着柔和的光:“不如我们直接让船划去南湖,雪里赏春梅。我今日休沐,可以陪你一整日,待晚上咱们再让船回来,看明早的日出。”
昭昭垂下脸,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打算,心里想象着和他一起游南湖的场景……
“让船靠岸罢。”她轻道,微不可觉得叹了声。
“好,”韶慕应下,帮着她整理兜帽,“去岸上吃朝食,然后再去南湖。”
船尾的船工得到授意,长长的船杆撑着水底,将画舫调转,靠去了岸边。
正月十六如此的寒冷,让昭昭想起一年前的这天,她参加完宫宴,去了运河畔,给了韶慕一纸和离书,决意与他断开。
不知是不是巧合,两次与他的离别都在这天。
画舫靠岸,韶慕先一步跳下船去,回来伸手想接昭昭下来。他拉住了她的手,看她小心迈步往岸上跨。
忽的,他眉头一皱,侧过脸往不远处看去。
细碎的雪飞舞着,模糊了河岸的景色。
不远处的高墙下,一位年轻郎君站在那儿,身后跟着一行人,还有一辆马车。
“魏玉堂,”韶慕嘴角动了动,回来看昭昭,“怎么是他来?”
昭昭在岸边站稳,觉着他的手加了几分力气:“韶慕,我要回去了。”
她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顺,可是喉咙实在堵得慌,她觉得甚至应该对他笑一笑。
韶慕面色一凝,怎么会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着她,眸底越来越深。
“你看,你现在做的正是一直想做的事,”昭昭眼角弯了下,可是并不成功,“百姓们爱戴你,他们需要你这样的官员。”
“那你,”韶慕薄唇动了动,看进她的眼底,“安宜,你需要我吗?”
昭昭皱眉,眼中漾起氤氲泪雾:“别掺和进去,好好保重自己。”
这次不一样,他面对的不是区区飞盗,更不是地头蛇丁家;他可以除掉归沽那样的阴险之人,可以稳定下蔓延开来的疫症。可现在面对的是皇帝,她和他,谁都不能忤逆的一国之君。
韶家现在人丁单薄,他是韶家主家唯一的公子,他说过想要以后的韶家人丁兴旺……
她抽着自己的手,想从他的掌中脱离出来。
可他并不松开,死死的握着她的手:“那么,船上的一切算什么?”
昭昭说不出,只是麻木的抽着手,她怕再不走会哭出声来。
“安宜,”韶慕唤了声,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你想我以后背着别的女子,一起看灯吗?”
昭昭怔住,瞪大眼睛看他。心里无数的声音呐喊着,不想,不想……
忽的,韶慕轻轻笑了声:“我知道了。”
他的手渐渐松了力度,便试着她细柔的手指缓缓抽走。
而魏玉堂此时也走了过来,先是对着昭昭拱手弯腰:“臣参见殿下,马车已经备好,殿下上车罢。”
昭昭没有出声,整个人拢在大大的斗篷下,就连脸蛋儿也只是露出一点下颌。
她迈步走着,离开了韶慕身边,越过行礼的魏玉堂,在碎雪飘舞中走向马车。前面,宝庆快步走上来迎她,一脸关切。
“公主,宝庆扶你上车。”宝庆伸出手,像以前那样去托上昭昭的手肘。
马车前,早有人摆好马凳。
昭昭抬脚踩上马凳,腿根处的酸疼,提醒着昨晚上与韶慕的翻云覆雨,他那样的强烈热烫,一遍遍的顶着冲着,埋在她的身体里澎湃施展,像要将她熨平融化般。
她扛不住而哭泣,他抚着她的脸颊安抚,便就换着方式取悦她,直到她化成柔水。
余光中,韶慕和魏玉堂还在说着什么,飞雪里,他的身形变得模糊。
“公主,快上车罢,外头冷。”宝庆掀了门帘,轻声提醒。
昭昭咬了后牙,弯腰进了马车。
这边,韶慕看见那抹纤细的身形消失,眸中恢复惯常的冷淡,他袖下的手攥紧,依稀还残存着属于她的温度。
“韶大人,我这里有一道陛下给你的旨意。”魏玉堂说话倒算客气,说着,从身上取出一道卷轴,双手托着。
韶慕一撩袍摆,跪去地上双手接过,随后站起身来。
魏玉堂往回看了眼,见着马车离开,回来看去冰冷的河面:“听闻韶通判治理有方,陛下宣你去舵州,有事情商讨。”
韶慕看着马车消失,眼睛眯了下:“舵州?”
“是,”魏玉堂一笑,转过身来解释道,“那边自古富庶,陛下上元节后会去那边,作为南北水路旱路的中心,舵州经贸繁盛,是一处重要的地方。”
韶慕听着,低头看眼卷轴,里面写的估计和魏玉堂说得一样:“可我是抿州的通判。”
“那就要恭喜韶大人了,”魏玉堂抱拳作礼,笑着道贺,“不日即将升迁。”